美人负君意(13)
这是她在一座宫苑的抽屉里意外翻到的,当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将它藏进了衣服里。张格摸着刀柄上纯净的红蓝宝石沉思片刻,将红色匕首贴身收起,蓝色匕首则塞进了君衡的腰间——但愿都用不上吧。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张格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睡不着,不知不觉就盯着床榻里侧静静睡着的君衡出起神来。
为什么他这几天明明醒了却不说话呢?是在忌惮揣测他们吗?张格想起之前姑姑说她这个王妃对幽王来说意味着羞辱,纵使幽王活下来也会厌恶她,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愿搭理他们?
张格再一想,又觉得不大像,因为幽王从始至终的神情都很淡漠,别说厌恶了,他脸上根本就没有过表情,整个人透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难道说……他受的打击太大,伤心太过,已经心灰意冷,没有了求生欲望,决定放弃了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张格便像生吞了一个铁疙瘩一般,心腔沉坠坠的,阴寒冰凉。
三天前,她平静安逸的生活莫名其妙被打破,命运被迫和这个不认识的男人纠缠在一起,生死相依。这三天她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适应陌生的环境和关系。
她没办法将他看作丈夫,但可以将他看作未来要并肩作战的伙伴,看成一份责任。她一直在尽心照顾他、救他,希望他能早日康复,振作起来。
可如果,如果他自己放弃挣扎、放弃希望,放弃走下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这个人偏又是他们三人唯一的出路,哪怕他厌恶她,都比一死了之要好。因为如果他放弃了,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活路了。
……
·
“头儿,殿下今天真的会被遣送幽州吗?”
丽池院门外,眼见内侍省的人就要来了,李三终于忍不住问刘治。
幽王可是陛下倚重宠爱了二十年的嫡长子,虽然帝后不和,但陛下对殿下这个太子一直还是很满意的,怎么也不该如此儿戏就废了吧?当时怒气攻心一时冲动就罢了,这么多天还没消火?
刘治皱眉:“圣旨岂可儿戏?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李三:“我只是觉得可惜,殿下分明是无辜受累。”
幽王为储十年,既不结党,也不弄权,文成武就,任人唯贤。母家谢氏乃开国元勋,满门忠烈,且从未以外戚骄人。听说殿下之前随谢家军戍边,也是从校尉开始做起,凭军功才获封的宣威将军。
这样的储君,对于只想安稳做官的中立派来说,真的是个再好不过接班人了。何况,他还这样年轻,能带给人们许多关于未来的美好希望。
李三眼里带着三分探究看向刘治——听说将军之前曾做过殿下的武师傅,难道真的没什么想法吗?
刘治沉默片刻:“……宫墙里,最天真的就是无辜二字。”
清白无辜又如何?耐不住奸人作祟,帝心猜疑。
两人都不说话了,恰在此时,内侍省来接人的队伍到了。刘治远远看到陈士良,一推李三:“快去通传王妃。”
“是。”
第7章
拦路 路遇变态怎么办!
“幽王妃,请吧?”
内侍省带来的两驾马车令张格很意外。这车既高且宽,车厢以四柱支撑,板饰红漆,厢门对开,四面有窗,每辆车以四匹马牵引,看起来很结实,待遇远超张格心理预期。
陈士良见张格不动,眼珠一转:“怎么?王妃莫不是看不上这大马辇,还想借东宫的金辂一用?”
——亲王出行,本该由太仆寺供以象辂,卫尉寺供以戎器,太常寺供以鼓吹,卤簿价值不菲,远非两辆辇车可比。
陈士良上次就发现,这张氏冲动鲁莽,心机浅薄,闹起来根本不分轻重。上次是时机不对,但这次可是陛下的旨意,所以陈士良巴不得她闹,闹得越大越好!
结果张格根本没理他,她绕着两辆车转了一圈,打开车门——果然只有空车,生活用品一概没有。她想了想,估量一番容积承重后,让二斤司巧将昨天分好的第一批行李搬上车。
至于阴阳怪气的陈士良?不好意思,她现在看这人一眼都犯恶心,无视无视。
陈士良:“……”
张格三人旁若无人地忙进忙出,李三左右看看,觉得让幽王妃被一群奴婢围观干粗活,实在有失幽王的身份体面,便想上前帮忙,结果却被刘治拉住了。
刘治摇头,之前冒险放幽王妃出去已是仁至义尽,不要再节外生枝,金吾卫本不该与废太子有任何交集。
李三沉默,到底还是忍住了。
好在因为要留下坐人的空间,还要顾惜马力,能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来回几趟便搬完了。三人最后合力将仍在昏睡的君衡抬出来,安顿在车里躺好,大功告成。
张格搬东西时其实一直在提防陈士良发难,毕竟这些东西原本并不是丽池院里的,但意外地,陈士良全程竟一言未发,就这么默不作声看着他们搬完了。
“陛下有令,巳正前便要出宫门,王妃还请尽快上车吧。”
张格没说话,把二斤司巧都叫进了第一辆马车,四个人守在一起,关上了车门。
两辆辇车终于启程,内侍省在前开路,金吾卫在旁护卫。‘吱哑’的车轮声沿着东宫的宫道一路向南,自嘉福门驶出东宫,不多时便来到了皇城东门,延喜门的门楼之下。
张格推开车窗望向眼前这座门楼。它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座建在高耸台基上的雄伟宫殿。厚重的城门城墙,幽长深邃的门洞,将宫里宫外彻底隔成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