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才挣扎着往门外跑。
男人也不拦,捡了房间里的利器,一样一样,飞镖一样往王良才身上甩。
“她生得一双杏眼,脸上有酒窝,笑起来很甜……”
“她同谁说话都很有礼貌,裙子上喜欢绣木樨花……”
“她不用香,但身上总有药香,淡淡的苦,很温暖,很好闻……”
“她,死在你手上!”
高马尾冷漠男一句一句,字字千钧,融了痛极的铿锵。
“我不知道……你一定是弄错了……”
王良才纵使醉了,也知眼下气氛不好,对方杀意那么浓,藏不了一点,这是大仇,求饶不会有用,条件也谈不了,无头苍蝇似的往前跑,匕首乱挥,试图能低挡些什么。
男人本可以杀王良才的。
他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时间,他想让王良才尝到足够的痛苦,这种人不配痛快的死——
变量,就在这个瞬间。
他没有料错,今日不会有人来救王良才,他怎么玩都可以,只要在两刻内结束就行,可谁来告诉他,房间里那个圆脸小姑娘,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小姑娘有点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撞见这一幕,她只是和大家都很喜欢的那个大师出来看小猫,小猫跑的快,她着急追,不小心和大师走散,小猫朝着这边房间跑来了,她没多想,就跟着追,那个拿着刀的大人好可怕好可怕……
她吓的喊都喊不出来,也想跑的,可脚下荆草绊住了她,她摔倒了。
王良才慌不择路,并没有看到小姑娘,他喝醉了脚下不稳,被石阶绊了下,手中匕首本就没拿稳,直接飞了出去,就那么巧,刚刚好冲着小姑娘的背扎去。
两个人,两个方向。
男人手上的暗器这一轮刚好扔完,他仍然能杀王良才,不管小姑娘就可以,直直冲着王良才去就好,可看着那小姑娘,他突然想起几年前,药女说过的话。
那天隔壁王婶派小女儿过来送新烙的饼,小孩才六岁,穿着粉色漂亮小裙子,圆脸圆眼睛,粉妆玉砌般,小胳膊肉嘟嘟的特别可爱,她笑着回头说小哑巴,我小时候也这么可爱——
可惜你没见过。
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脚,飞到了小姑娘身前。
根本没时间反应,他用身体接住了那没飞过来的匕首,还好,只是重伤,死不了。
他转身继续去追王良才。
可他受了伤,原本计划很难完成,王良才在他手上受了很多伤,但也幸运了一次,叫来了人……
风云变化,视野颠倒,呼吸停滞时,他很不甘心。
他想起几年前,问药女,你总是在救人,手上有什么好药都肯用,可很多人要么付不起药费,要么直接赖账,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辛苦,值得么?
她笑出小酒窝,眼睛亮亮的,说世间事,哪里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是啊……愿不愿意。
他到底被影响了,竟然情愿救一个不相干的小孩,没能为她报仇。
但他想,她一定不介意。
她就是那么好。
对不起……你遇险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如果这是我的命……我接受。”
你说过,世间总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马上就能见面了吧……他想,他的小姑娘,一定会抻手拉住他。
他想吃她做的饭了,听她念叨山里呆呆的小松鼠,爪子伸进水里探鱼的调皮猫,夏风吹过的金黄麦浪。
这次他要一见面,就对他的小姑娘说:我心悦你很久了,嫁给我,好不好?
月光银辉下,有风温柔的吹,拂过墙角无人知道的野草。
久久后。
有高大男人身影逆光而来,在他身侧蹲下,大手掩过,阖上了他的眼睛。
男人背起他的尸身,消失在墙侧,不久后归来,听到远处小姑娘昏迷后惊醒的哭泣,寻过去,将小姑娘抱起来。
“不怕了。”
他说:“我带你回去。”
第8章
祝卿安和白子垣被带到了一个亭子,四方敞开,视野一览无余,他们能看到周边有没有人,周边八方也能隔很远看到他们,就是太通透了,风也通透,无孔不入,吹的头皮发麻。
一人提灯渐近,是特遣团副使吕兴。
祝卿安立刻明白,这是故意在避嫌。
看来副使很聪明,察觉到被王良才针对了,囚犯自由活动范围都增加了,作为团队副首领,不干点正事不合适,干吧,又不能让王良才起疑,所以有意出现在任何人多,容易被监视的地方。
可这么刻意……今夜会出事?
“大家都时间宝贵,我就不啰嗦了,”吕兴将灯放在石台,下半边脸映在烛光里,有几分阴森,“特遣团此前也没有骗人,你们这些人里,有细作。”
细作?
祝卿安和白子垣挑眉对视。
吕兴:“或许来自其他诸侯派遣,或许来自中州本地,无非是想阻止南朝和中州亲近——据目前线索,至少有两人。他们的计划之一,是杀了王大人,和我。”
杀人?
祝卿安再次看白子垣。
白子垣身体后倾,极小幅度的摇头,保证黑暗下吕兴看不清,祝卿安能看到。
我不是我没有他胡说!
祝卿安:……
倒也不必如此做贼心虚。
若房间里的确有其他诸侯派来的细作,那特遣团这么玩刺激的囚徒困境,也算有原因,不只针对中州侯。中州侯不可能想和南朝打好关系,但也不会想杀了南朝特使,给对方送上把柄,其它诸侯就不一定了,他们巴不得中州和南朝打起来,捅开这层窗户纸,他们好揭竿而起,占尽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