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39)
他望了一眼冯、何两家阔气的大门,说道:“《刑律·城郭》还规定‘诸城郭人民,邻甲相保,门置大瓮,积水常满,家设火具,每物须备③’,请问你们两家的大门口因何没有水瓮等防火用具?”
受沈煌的影响,他在青瓦书院时上藏书馆去,偶尔也会翻阅当朝律例的书籍。此时正好拈来一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何两位乡绅一惊,没想好说辞狡辩:“这……这不是过年嘛,才移到门内的你说说……”
何瘦白嘀咕:“县丞老爷,火真的是他放的。”
还不死心要栽赃给沈持。
沈持说道:“我路过此地的时候,冯郎君与何郎君各先燃放一束,有两筒飞上天落于地上,”他用手指了指西边:“在那边或许可以找到。”
他还说出他们燃放的爆竹筒子上的颜色和图案。
两名衙役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寻找爆竹筒,果然找到他说的那个爆竹筒子,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图案,和沈持说的完全吻合。
沈持又蹲下身在烧得焦黑的土里扒拉,找出一截爆竹筒残骸:“是这支没有放出烟火的爆竹被踢到草垛上引发的火灾,”他看着冯浓眉:“是你的吧冯郎君?”
他把二人斗烟花的事说了出来。
“你胡说,”冯浓眉心虚地发怒:“别乱栽赃。”
沈持不疾不徐地说道:“市面上一捆烟花里头有八束,你二人先放了一支,手里应该各留七束,后来你又点燃一束,没腾空,你生气踢飞了,是不是?”
“一数你手里剩的烟花便可知。”
冯高下意识地捂住了他的那捆爆竹,嗫嚅道:“凭什么给你数。”
王大虬实在听不下去了:“冯小郎君?”
冯高:“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数。”耍起无赖。
冯福赶紧呵斥住他:“高儿,县丞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县丞王大虬多人精,一下子看明白了,他沉下脸看着冯家家主:“冯老爷,你看?”
冯福面色惶恐:“今日除夕,犬子给大人和诸位添麻烦,实在惭愧。”他说道:“开春之后,我冯家马上出钱修缮烧毁的房屋,你看……”
“我何家也出钱,”何响也跟着说道:“今日惊动县丞大人实属不该,我何家略表心意,给各位赔罪了。”
说完,他让家丁端来纹银两锭,放到王大虬面前。
想破财消灾。
冯家紧跟着也端出一盘小银稞子,冯福用他肥厚的手抓起一把,往沈煌等衙役兜里送。
第24章
“你们都收了吧,”有钱好办事,县丞王大虬对着盘中的纹银笑了笑:“大过年的图个吉兆,就不跟懵懂小儿过不去了,那就这样吧,都回去好好过年。”
叫散了。
衙役们自是无话可说。
沈煌等人要到别处去巡逻,沈持把炸素丸子给他:“爹换了班早点回去。”
沈煌把冯家给的小银稞子从口袋里掏出来给沈持:“村南头的老丁家,上个月听说两个儿子在外头战死了,朝廷还未拨付抚恤金,一家子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怎么过年,你把这钱拿去给他们。”
一把小银稞子约摸有小半两。
跟着沈煌的衙役也纷纷解囊,把到手的小银稞子凑了凑:“老丁家怪可怜的。”
沈煌行走在禄县当差,一贯的急公好义。朱氏跟他说“你爹他不求好名声,只求上天看在我们家积德的份上,治好阿月的哑病。”,念及此,“嗯。”沈持重重地点点头。
等衙役们一走远,冯高和何九鸣各自趴在自家的墙头上恨恨地看着沈持——这梁子,结大了。
……
大年三十夜,沈煌进家门后,沈家一家子围炉团坐,酌酒吃肉,守岁。
一大家子人这一刻其乐融融。
但也没有人十分留意沈持和沈月,兄妹俩只好专注吃饭,等一吃饱,便悄悄溜走,回房去了。
沈持或温书或整理食谱,沈月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时而去找些糖果来吃,倒也自在。
大年初二,村头的马车、牛车和驴车一辆辆往来,是各家嫁出去的女儿们带着丈夫孩子回村探亲来了。
而沈家的三房媳妇,娘家爹娘都不在了,因而不用走娘家,都留在沈家过初二。
沈家的两个堂姑奶奶大沈氏和小沈氏——是沈山哥哥的女儿,而沈山这一辈没有姑奶奶,一大清早就进门了,她俩嫁在邻村,姑爷都是憨厚的农人,带来的年礼也是农家自产的腊肉、腊鱼干等物,听说娘家的侄子们都在念书,咬牙拿碎银子去兑换了四支毛笔,一人送一支。
沈山欢喜不已,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对侄女儿女婿们说道:“你们娘家这四个侄子,我看得有个能出息。”
还没等他再往下说,老刘氏接话道:“他们四个娃儿,阿大阿秋念书最好,最用功。”
不像阿二,成天闹着不想去私塾念书。
她似乎忽略了沈持,只说:“老二家的在书院念书,一年得花八两银子,老二家是真舍得。”
“花在念书上是正经事,”沈山瞪了老刘氏一眼:“我看阿池心里有谱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已渐渐偏向孙子沈持。
嫁出去的两位堂姑奶奶不好多嘴娘家的事情,只说道:“以后他们取得功名,咱也沾沾娘家的光。”
……
年初二一过,居家的日子像流水账一般无味而飞逝,很快到了正月十七青瓦书院开学,沈持又回去念书。
入学半年了,外舍班的蒙童们把三千百背得滚瓜烂熟,多数人的字也有点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