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沅想想也是,反正不是第一次留宿,一回生二回熟。
他打电话回去照例报备夜不归宿,陈都有些迟疑:“可是你们还有半个月就结婚了,按照传统规矩……你们最近应该少见面。”
方彦也隔着手机在那边喊:“臭小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还没结婚就被姓霍的勾得家都找不到了!?”
祝沅挨了顿骂,无语至极。
当初不是方彦威胁着要他不准把婚事搅黄,怎么现在他跟霍凌英关系挺好,他又不乐意了?
合着就是想找机会骂他?
挂了电话,祝沅回房好好洗了个澡。四月初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他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出来,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门就被敲响了。霍凌英依照约定过来给他补课,他身上穿着松散的家居服,看来也是刚洗完澡。
祝沅没想到自己开门先对上的却是一大片可观的胸肌,被冲击得天灵盖都要被掀翻,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真不能怪他没出息。别看他三十好几,优质前男友都谈了三个,可每一任都没真正让他占过便宜。说破天他也就短暂的有个观看权,基本没有使用过。
如果说之前他对霍凌英还简单停留在看脸的肤浅欣赏,直到现在才迟钝的发现,原来人家的身材也是颇为壮观。
洗完澡的霍凌英和平时看起来大相径庭。褪去那身万年不变的铁灰色商务西装,卸下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在家里的霍凌英多了几分慵懒随性,没那么冷漠锋利,而有意无意大开的睡袍领口又让他看上去格外性感。
屋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祝沅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着急忙慌回去的找水喝,给了霍凌英登门入室的机会。
气氛刚刚好。但凡他们中有一个人主动迈出一步,那么发生任何事都算合乎情理、水到渠成。
可惜,一切都被接下来的高数作业辅导斩得稀碎。
第26章
一晚上过去,祝沅脑袋昏昏,满脑子都是各种数学符号。
有好几次他都以为霍凌英会暴起骂人,因为他无论问什么问题,自己都一问摇头三不知,但凡学过一点高中知识都不至于这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霍凌英竟然出奇的耐心。整晚别说发脾气,甚至语调分贝都没有任何变化,哪怕祝沅什么都答不上来。
“……抱歉。”祝沅感觉有点羞耻,低着头小声道歉。
霍凌英听到他的话,停下手中的墨水笔看过来,微微蹙眉:“为什么这样说?”
“我太蠢了。”祝沅轻咳一声,耳根微红。
霍凌英摇了摇头,面上不置可否:““虽然今天晚上的学习进度的确不乐观,但你的基础其实不错,只是被耽误了。”
祝沅没有接话。他揉了揉酸胀的脑袋,又看一眼时间,轻声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明天还要上班的。”
闻言霍凌英放下课本,那双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睛在祝沅脸上认真看了片刻,点头道:“确实有点晚,你休息吧。”
祝沅连忙起身给他让路。
霍凌英不疾不徐缓缓踱步到门边,手在触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忽然又转过身,重新看着祝沅,平静的说:
“客观来讲,你并不蠢笨。”
“你很聪明。”
祝沅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心中一跳。
上次他被人夸“聪明”,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他实在不堪忍受学校里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不得不提出辍学的申请。办理手续的那天,年仅五十即将退休的班主任曾眼含泪光遗憾看着他。
‘你真的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多可惜啊……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不应该止步于此。’
祝沅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撒腿逃命一般跑出教学楼,头也不敢回,因为怕看到班主任失望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懦弱,也并不是理智的选择,可他实在是怕了。
那些每天都会出现的、肆意涂鸦在他书桌上的污言秽语,地上散落的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课本,走在学校的任何地方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歧视轻蔑的目光,被关在昏暗厕所里血|腥暴力的围殴,以及每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同学对他的冷漠无视……
祝沅不是没有反抗过。他从小就很擅长打架,自以为什么都不怕,靠着一双拳脚就能打出一片天地。但是他越长大才越发现,即使他力气大到把所有人都打趴下,也不代表那些无形的暴力就不存在。
二十年前的社会风气还不够开放,尤其他们老家偏远地区的,对待同性恋的看法依旧保守偏见。无论他还是梁峰,都没有坚强到能够坦然面对他人异样的目光,也扛不住来自各方的精神压力。
那年的祝沅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体心理远远不够成熟。在梁峰选择跟随家人搬走抛下他离开,他一个人真的撑不下去,最后狼狈逃离学校远走他乡,那么多年都不愿意再回到家乡。
他不是生来就是个混子,他也曾经是老师同学眼里乐观开朗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如果当年他挺过来没有退学,说不定真像班主任说得那样会有个光明美好的前途。
可世上没有如果,时光也不会倒流,那些遗憾终究只能永远偷偷的存在他的梦里。
门被轻轻关上,霍凌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深处,祝沅藏起自己的心事,默默爬上床熄灯睡觉。
可能因为很久没有想起那么久远以前的事,这晚他难得做了梦。
梦里很多东西都看不太清,那些同学的嘴脸他也模糊了,唯独梁峰最后背对着他离开时仓惶踉跄的背影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