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沅拿着菜单，被上面从上到下的字母搞得头晕，瞪眼半天也只勉强认得几个单词，心里吐槽为什么连个图片都没有，他连蒙都没招。
方嘉从小在国外长大，按理说不可能看不懂英文菜单，但祝沅只有初中学历，即便当年成绩还不错，也早在底层多年挣扎求生中丢得一干二净，捧着菜单犯难。
过了一会儿，他故作淡定的抬头，试图用微笑化解尴尬：“我刚吃完早饭，还不饿。”
闻言，霍凌英点头，轻声说：“是我欠考虑。”
“那……来杯咖啡？”
近些年咖啡在国内很流行，大街小巷不知开了多少有名没名的咖啡店，年轻人好像都很喜欢，有的一天喝好几杯。祝沅从来没尝过那洋玩意，不过经常在某鹿头咖啡店接单送外卖，他一直好奇咖啡到底什么味，为什么年轻人喜欢，有机会尝尝自然愿意。
看他点头，霍凌英端正坐姿，翻开一页，问：“拿铁，卡布奇诺，摩卡……还是美式？”
“呃……美式？”祝沅挠头，他记得以前送外卖取货最多的就是美式，心里猜测肯定最好喝，不然为什么畅销呢？
霍凌英记下了，又问：“热的，还是冰的？”
祝沅向窗外，新闻说今年冬天降温很快，他年纪大了不折腾身体，毫不犹豫回道：“要热的。”
霍凌英面上看不出什么，继续问：“点心呢？”
“蛋糕，饼干，还是冰淇淋？”
祝沅不怎么爱吃甜，随便挑了一个：“饼干吧。”
霍凌英调整坐姿，气定神闲：“曲奇，杏仁酥，还是马卡龙？”
祝沅：“……”
接下来的五分钟，霍凌英不停给出几个选项让祝沅挑，一层一层，一级一级，没完没了。祝沅就算选完一个，还有下一个，严谨的就像在学校做试卷。
霍凌英言行举止优雅从容，无可挑剔，看起来很贴心，可是表情又很冷淡，祝沅貌似是被照顾的一方，但无形却又有种被掌控的错觉。
他选来选去，好像只能在霍凌英给出的范围里挑，。
好在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很久，霍凌英在他不耐之前放下菜单，按铃让门外的侍应生进来，转头对祝沅道歉：“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来，很多东西没尝试过，有些好奇。”
“好奇”这种生动活泼的词从霍凌英口中而出，听在祝沅耳里怎么都有种违和感，霍凌英一副冷清精英的模样，竟然也会有普通人的好奇心？
“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霍凌英好整以暇看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浅灰色眼瞳落在祝沅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似乎不觉得这样直勾勾的是在冒犯他人。
初见面那晚，祝沅就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有压力，那种奇怪的被看穿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世上的事真奇怪。明明长相那么相似的两兄弟，气质乍一看也像，可是霍凌岳即使面带笑容，给他的感觉也是高高在上的轻蔑；而霍凌英就算面无表情，也不会让他觉得特别难受。
所以霍驰被养成那个德行，应该是亲爹的锅。
“……没有。”他移开目光，“您找我出来是要聊什么？”
霍凌英的眼睛非常非常缓慢的眨了一下，慢到祝沅错以为刚才他其实没有动：“随便聊聊，大家不都这样吗？随心所欲就好。”
“我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
祝沅心头一跳，“是这样。”
他很怕霍凌英下一秒会“好奇”的问他国外生活的事，他可一句都回答不出来。要是暴露什么，方彦回去真能掐死他。
然而他并没顺着这个问题接下去，像是并不关心。祝沅仔细一想就明白了，霍凌英这样的身份肯定没少出国，说不定就跟回自家后花园一样简单，肯定对国外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你对国内的事知道的应该也不多。”霍凌英单手拿着咖啡勺缓缓搅拌，“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互相了解。”
祝沅不明白。
方彦说过他们之间是商业联姻，只有利益，没有感情。怎么听霍凌英这话，竟然像是要跟他培养感情的意思？
难道方彦真的说中了，他对我一见钟情？？？
其实祝沅并不缺人喜欢，他前生就有不少男女曾经表达过对他有意，哪怕明知他没钱也有很多人暗示愿意“供养”。并不是他假清高装体面不肯屈就，实在是过不了颜控那一关。如果不是极品好看根本入不了祝沅的眼，他固执地非要找个合心意的才能进一步发生感情。
方嘉的长相比他原皮更优越，霍凌英如果“一见钟情”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祝沅走神的功夫，他的咖啡来了。
霍凌英很绅士的主动替他拿了两块方糖放到盘子里，又帮忙把银勺摆好，动作幅度不大，处处显出良好的教养。
这让祝沅不知不觉想起前男友。郁斯也很喜欢这样慢悠悠的做事，他有段时间很着迷他郁斯身上那种漫不经心从容不迫的气质，觉得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过现在不是想前男友的时候。雪白光洁的瓷盘上，放着一个比他巴掌小得多的茶杯，里面黑乎乎的一滩冒着热气，和可乐看着差不多。
祝沅不明白，就这么点分量一口就干完了，还用得着又放糖又勺子的？他把勺子丢一边嫌碍事，捧着杯子仰头，姿态透着一股无知的豪迈。
霍凌英挑眉。
小小的茶杯很快见底，祝沅面无表情把空杯放下。
他想不通。
人这一生难道还不够苦吗？为什么年轻孩子们上赶着找罪受，他甚至觉着自己上辈子的命都没有这破咖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