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南逢春(90)
“后来我被资本控制，输了比赛，受了重伤。就那一次，我的两条腿差点保不住。”
陆禾听着拧起眉头。
徐衍受伤的事他听说过，但不知道这么严重。
“我去南城培训那次你知道吧。”
陆禾点头。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唯一的希望，没想到那里是更黑暗的地狱。”徐衍苦笑，“你根本想象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经历了什么。”
提起那次培训，徐衍身体止不住颤抖。那些肮脏的、不堪的回忆如吸血蚂蚁爬满他身体每一处，让人身心具痛。
“她就是一条毒蛇。”徐衍抽完最后一口烟，扔在脚下踩灭，“陆禾，她已经盯上你了。”
陆禾面色平静，猜到了这个结果。
“你……”徐衍还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我会陪着她，直到最后。”陆禾的承诺坚定有力，他第一次郑重地看向徐衍，“你在国外多保重。”
徐衍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落下。
“我输了。”他坦然，搭上陆禾伸向他的手，用力一拽站起身。
两人双手紧握，重重碰肩。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都在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中。是男生之间特有的承诺。
“照顾好她。”徐衍说。
“一定。”
临走前，徐衍还对陆禾说了句。
“保护好自己。”
陆禾眼神复杂，站在寒风中目送开往机场的出租车逐渐远去。
第56章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徐衍走了, 和瘦子一起。
他给林嘉留了封信，让陆禾转交。
小嘉，当你看到这封信时, 我应该已经离开海宁了。原本打算陪你过最后一个生日, 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你生日那天，我一直在你家附近守着。我大概猜到你疏远我的原因, 想找你问清楚。却意外遇到了你的母亲。
她很漂亮, 和你一样。我们隔着马路对望，她突然叫出我的名字。我很诧异，那是我第一次被邀请进你家做客，可惜你不在。
她给了我两个选择, 出国发展或留在海宁。
她说国外发展机会很多，她愿意提前投资提供我出国发展的所有费用。
从她倨傲的施舍语气中，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我也讨厌她，讨厌这莫名其妙被操控的人生。她拿出一张支票, 金额多到我这辈子都挣不到。
我很不争气向金钱屈服。
但我确实捞了一大笔，这辈子也算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对了，胳膊上的伤是我自己用刀划的, 不严重，我这么做就为了见你一面好好和你告个别。
家里门锁密码是你的生日, 指纹只留了你的。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这个房子是我在海宁奋斗过的痕迹，你可得帮我守好了。
如果在家里待的不开心就来这里吧, 冰箱里有你爱吃的零食，酒柜有你爱喝的酒, 床头有你喜欢的毛绒玩具。
小嘉，你知道么？我的梦想不再是成为全国冠军。我要去见天地, 找自己。所以请一定不要为我伤心难过。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冲动，不要打架，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回家，也不要独自走那条混乱的小巷。
如果真有一天，我一不小心拿了个世界冠军。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和你炫耀。希望你不要再躲，陪我喝个尽兴。
我这辈子没写过这么多字，写的手都酸了。那就这样吧。
林嘉，再见。
落款‘徐衍’。
-
泪水洇湿信纸，林嘉将这封信叠整齐收好。
她点开和徐衍的微信聊天，发了条：等你回来，世界冠军。
一行灰色的小字格外醒目：“对方无法接收消息”
消息发送失败，红色感叹号冰冷刺眼。
林嘉心一慌，点开他的微信头像。
个人页面弹出的瞬间，头像变成一开始的灰色小人，他的朋友圈也没有了。
林嘉退出微信，拨打他的电话。
机械的女声提示没有感情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徐衍彻底消失了。
林嘉泣不成声。在徐衍家里留了两天，当她拉开客厅木色展柜，看到里面整齐存放的物件时，忽然懂了徐衍这么多年来的细腻情感。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照片，每年聚会时他镜头下的她，还有被撕碎的奖状，一百分的成绩单，一根小木棍，她曾经最爱的破损发夹……
一点一滴都是他们之间纯洁美好的回忆。
每一个物件都贴了张小纸条。
「2012.3.3 原来她叫林嘉，很酷的小女孩」
「2012.7.4 今天带她骑车兜风，她给的薄荷糖很甜」
「2013.1.1 第一次聚会，她玩的很开心」
「2013.3.3 她今天心情不好，撕碎了第一张奖状」
「2013.4.7 她给我的生日礼物居然是一根木棍」
「2013.4.6 她最爱的发夹断了，哄了一天也没哄好」
……
一帧帧熟悉的画面涌上眼前。那是寒冬腊月里一群人围着一锅热腾腾的火锅抢肉吃、那是伴着蝉鸣的夏夜他们在烧烤店拼酒喝到不省人事、那是凌晨三点一群人废了半条命爬上山顶看日出、那是把把靠耍赖稳赢的混乱牌局、那是崎岖山路上振奋人心的机车比赛……
那几年，她坐在徐衍机车后座，看遍海宁所有的风景。
她曾和他们勾肩搭背、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
可那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她品行顽劣，不学无术，每天逃课出去鬼混。抽过很多烟，喝过很多酒，打过很多架，很多人叫她嘉姐，替她出头。可现在……徐衍走了，机车俱乐部散了，她开始好好学习，认真准备高考。五年的一切像泡沫一样，转瞬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