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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暴雪天(30)

这就像喂小孩吃饭,东西都做成糊糊,你只要咽就行了。青川车队只要有新人参与,就会做这样的“糊糊”。

道路探完,徐远行拿起对讲机下了车。他人站在坡顶,那么远的距离,但非常奇怪,曾不野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他。

徐远行开始指挥,由01车开始爬坡,其余车等候。“疯子们”开始兴奋,各人有各人爬坡的路数,车台里传出类似于动漫一样“嘻嘻、”“嘿嘿”、“吃俺老孙一脚”的怪异对话,听得曾不野头皮发麻。

01车压根不思考,直接给油上坡,里里外外不超两分钟。到了坡上就下车。于是徐远行身边又多站一个人。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曾不野。

坡上已经站满了几十号人,都看着坡下那辆孤零零的JY1。

曾不野看着那个雪坡,前面已经有人做了十几次示范,但她仍旧被恐惧蚕食。

她想起除夕夜义无反顾出发,只是想在没有尽头的高速路上狂奔的。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可当下,在那个坡顶,有几十个人十几辆车在等着她。她甚至能看到小扁豆抱着她的小铲子严正以待,一旦她陷车,她将第一个冲上来,为她的野菜姨开路。

曾不野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情感。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情感冲破围栏,向她涌来。

“JY1,别怕,出发了。”孙哥唱:“出发啦不要问那路在哪,拼命向前…”

“怕什么,你大哥有绞盘。”绞盘大哥说。

“无人机、摄像机都在山顶就位,你常哥给你拍宣传片。”

“不行我下去给你开得了。墨迹!”徐远行哼一声,还想说什么,JY1突然前进了。

这是曾不野人生的第一个雪坡。

但绝不是她人生最难的雪坡。

她曾爬过最难的“雪坡”,至今没有登顶。

她听到发动机的轰鸣,老曾说这车的声音听着真带劲。循着那条雪道向上。车台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她。看着这个内敛的、忧愁的、果敢的姑娘爬她人生第一座雪坡。

她带着无畏的勇气,一直沿坡道上前。车自己是陷了一下,轮子在原地打转,徐远行喊:“给油!给油!这么好的车别舍不得给油!”

曾不野闭上眼睛,握紧方向盘,将油门踩到了底。车身剧烈晃动,紧接着极速向前!

她的心飞了起来,睁开眼看着坡道的顶端,眼睛里闪着泪光。

去你大爷的!她骂了一句,再给了一次油。她只能看到自己的车头,看不到前方的路。未知的世界地图等着她翻阅,只要她能上去。

只要她能上去。

我能上去。爸爸,我能上去。

我能挺过合伙人跑路、挺过情感欺骗、挺过亲人离世,我能挺过去。

爸爸,我能上去。

曾不野第三次给了油。

她冲上了人生第一座雪坡,坡顶一片沸腾。她坐在那里,擦掉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眼前是一条下坡路,路边的白桦林挂着白霜。雪一吹,莹白漫天飞舞。她哽咽了一声:“爸爸,这个世界好美。”

这个世界,好美。

当她下车的一瞬间,徐远行冲了上去!他毫不犹豫地拥抱她,双手在她后背用力拍,在她耳边喊:“牛逼!曾不野!牛逼!”曾不野愣在那里,她整个人微微抖着。

其余人也冲上来,抓起曾不野的胳膊腿,撑着她的后背将她丢向天空。

曾不野捂着嘴,大声喊:“我想吐!我想吐!”

他们放下她,她跑到一边,弯下腰,好像要把胆汁吐出来了。

抬起头,看到徐远行正看着她。

第12章

☪ 安静的夜

◎跳动的心◎

人的一生中或许都会有这样一次:察觉到某人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或喧闹的光,最终落到你的身上。

那种感觉很具体、很详实,并不需要刻意去捕捉或确认,你知道它就在那。

徐远行的目光,就是这样的目光。他透过热闹人群看着爬坡后生理系统全线崩溃的曾不野,好像什么安慰的话都说尽了、嘲讽的话也都说尽了。

曾不野的胃里翻江倒海,眼里还有因呕吐而起的泪痕。虽然狼狈,但骄傲地昂着脖子,目光与徐远行相处。

人这一辈子或许也都会有这样一次:你与那道目光对视,全然接受了那其中的内容。你的心跳了一下,将那看成是人与人之间最初的喜欢。

曾不野的心跳,就是这样的心跳。但那感觉转瞬就消失了,迟钝的她甚至来不及捕捉,误以为那没有发生过。小扁豆抱着她的大腿,说:“野菜姨,我长大也要像你一样爬雪坡。”说完又加一句:“但我不想吐。”

曾不野捏捏她冰凉的小脸儿,肚子这时尴尬地叫了。早上睁眼就玩,喝了一杯咖啡就走,压根没想起吃饭这茬。加之吐了两次,现在她的肠胃里面比她的银行账户还要干净。这趟旅程让自己忘记了自己的被动“返贫”,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她好饿。那种饥饿的感觉又席卷了她。她开始心慌恶心。赵君澜正撕一个面包包装,她上前就抢了下来,牙齿一撕,碎了。接着就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一大半下去。

“我操。”赵君澜看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看狼吞虎咽的曾不野:“不是,姐妹,你悍匪啊?”话虽这样说,还是又丢给她一包巧克力脆片。

曾不野的手已经开始抖了,她不发一言,只是啃着那个面包。赵君澜欲哭无泪跟徐远行告状,徐远行却说:你连野菜姐都抢不过,你完蛋了啊。说完打开后备箱,掏出了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