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不过境(2)

赵欢坐在车内后座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19:30了，网约车的司机才堪堪开到隧道的入口。

他蹙眉，长叹一口气，松了松领带，又开了窗户，点了一根烟。

晚风吹了些烟雾进车内，在白色渲染中，他单手弹了弹烟灰，又翻动着手机。

除了工作群的置顶后，是一个半小时之前，一家叫「忆愉」的私房菜给他发来的提醒：

尊敬的赵先生，您预约的「忆愉·秋宴启」将在今晚八点准备开餐。

月光攀秋藤，松露在紫砂炉上煨。方圆携忆愉全天员工，期待您今晚踏月而来。

忆愉，是那家开在南城西区别墅区里的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

不仅因为味道，更因为老板娘方圆。

老板娘方圆是半只脚踏进了时尚圈里的名人。

美貌妖娆，有权有势。很多人去忆愉，是为了一睹芳容，也是想着找她攀附一些关系。

方圆亦不是一个空架子的人，她情商高，也有学识，她更各大杂志的专栏作者。

可以说，她集万千优点于一身优秀女人。说缺点，唯有一个，就是身边的床伴换得勤了一点。

但这些于赵欢而言，都不重要。

他找了关系，才成功预约了这家私房菜。电话是一个月之前打的，排号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的今天。

他今日七点从公司出来的，原以为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期，没想半道还是被堵住了。

一根烟的时间，车子才进入隧道，总算顺畅。接着，便是一路疾驰。

他下车时，时间正好停在八点。但因为在别墅外，他跟着导航走了一会儿才找到别墅。红色的外墙，先看的是栅栏，接着是庭院，藤椅，盆栽，一切生动盎然。沿着小道走进，他隐约听见一些干净的钢琴曲。曲子弹的《Valentine's Day》，赵欢喜欢的曲子。

他推门而入时，钢琴曲便停了。留心打量了一番，小小甬道里，并没有什么弹钢琴的人。

他和服务员说了姓名和手机尾号。服务员小姑娘礼貌的带他去了一间四人的包间。关门前，服务员小姑娘问他，“先生，是您的朋友到了再上菜，还是现在？”

赵欢想都未想，“现在吧。”他一个人吃饭，用不了多少时间。

*

九点才过，他也算饭饱。他站在吧台那儿结了账后，走到别墅外的「小花园」里，他站在藤椅旁，准备抽一根烟。烟刚点燃。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大笑声，好似要划破黑夜。

声音由远及近。他侧头朝着忆愉店里里面看过去。

不一会儿，便看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刺绣旗袍的女人，她温婉的披了一件天蓝色的披肩和旗袍上的刺绣遥相呼应。

女人长长的头发单编在了侧边，毛下是笑弯了的眼睛一双薄唇更是飞扬的张合和身侧的男孩说着什么。她身侧的男人灰色卫衣加着牛仔裤，单肩跨着深蓝色的双肩包，有些羞涩。

赵欢从侧面看过去——俨然一副女人在调戏男孩。隐隐风中，她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男孩头低着，脸色羞红，手却紧紧握着女人不放手。女人哄了几句，她往男孩身上贴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

赵欢意识到一直盯着「看戏」确实有些冒犯他抖了抖烟，摆正了身子，任凭身后的调情嬉笑声响彻在黑夜。

烟抽到一半时，赵欢拿了手机叫了车。身后的声音也不何时消失的，他尽量装作自然转身。而那旗袍女人，却正斜靠在半开门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确定她在看她。

因为赵欢没忍住，又偏头看了一眼，正和她对视上。

就在目光交汇一秒后，她就踉踉跄跄的朝着他走过来。

她是带着笑的。白色的皮质珍珠扣盘丁字高跟鞋，啪嗒啪嗒的踩在石子路上。轻脆脚步声。有些雀跃的着，小跑着，一帧一帧的，缓慢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一定是喝了酒的，白皙的面庞染着红色。

她站定在了赵欢面前，对着他娇媚一笑，而后惊讶着，“呀，真的是赵先生。”

“你好，方小姐。”

赵欢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

他知道这个女人，这家店的老板娘方圆，他们第一次打招呼，还是上半年的时候。

他把抽烟的手拿远，礼貌伸出另一个手，和她握了握。她的手带了微微的凉意，她手掌又小又软，他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触碰着。但她却不满足，手离开时好似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食指。

他触动一秒，看向她。她细长的眉眼稍抬，好像在明目张胆的告诉他，她是故意的。这种无声的撩拨，他无从说理，咽下肚子，只当她无意。

“方小姐，这么晚……”

“赵先生，这么晚……”

静默半秒，两人同时开了口，也是同时闭了嘴。

赵欢沉默。

他目光落在她已经滑落的披肩上，他应要说，秋夜凉，她喝了酒，早些去屋里暖暖，不然容易生病感冒。

就在他出神想几秒里。

倒是让她先开口了。

她天真烂漫，“赵先生，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

他怔忡三四秒才缓缓回神。

他灭了烟，看着她长又卷曲的睫毛，漫不经心的问她，“怎么？方小姐，要一起吗？”

她面上的笑容更盛，“好啊。”

*

方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昏暗的房间静悄悄的，腰身疼痛先传来，身侧的枕头上已经没有了，连余温的残留都没有。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方圆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