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万要听话(105)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是怎么向江北惘要的人。
他说,“把小弃言送给我玩。”
不过是个任他摆布的玩物罢了,为什么总能扰乱他心神?
一看见江弃言哭,他心里就莫名其妙很难受。
蒲听松强行压下入宫安慰人的想法,郁闷地洗漱,上床睡觉。
以前怎么没觉得府里的床那么宽,冷清清的有点冻人。
蒲听松侧卧着,入眠很浅,条件反射防着某人的突然袭击。
可这一夜很安稳,安稳得他都有点不习惯。
没有人掐他腰,也没人拔他萝卜。
没有小脑袋拱他,也没有一条小腿横在他小腹上。
安静得蒲听松都有点烦。
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蒲听松缓缓转动着瞳孔,仰天叹息了一声,认命似的抱起枕头压在腹部,这才能睡过去。
临睡着前,蒲听松想,他要么是得了什么心病,要么就是疯了,竟然需要靠这个入眠。
深夜,养心殿亮着烛火,江弃言站在窗格前,凝望着黑夜里零星的灯光。
长生端了莲子汤进来,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陛下,大人今夜不过来,您就别等了,您晚膳都没吃,奴才担心陛下,陛下要千万保重龙体啊。”
“长生,下午朕在御花园看见几只脚被锁起来的大雁,朕命人解开它们,它们却不肯飞,至今仍在花园里,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这大雁是太上皇从前养的,许是拴久了,习惯了,忘记怎么飞了吧……”
江弃言听到“太上皇”的称呼,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话头,“习惯……习惯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呢?能代替锁链困住一只善于远飞的鸟。”
“陛下您就别逗奴才了,奴才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习惯不是什么力量,习惯就是习惯,它拴不住大雁,是大雁自己怂了胆,不敢飞。”
江弃言许久没有说话。
习惯就是一种力量,能让人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对另一个人牵肠挂肚。
朝思暮想。
如果没有遗忘谷那意料之外的六年,只怕他如今连澡怎么洗的都忘了,因为他会习惯先生帮他洗。
习惯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它可以悄无声息篡改一个人的记忆,把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
如果没有那六年,那么他会在习惯中失去独立本性,变成只能依附先生、离了先生就连生活都困难的样子。
变成一个真正任人摆布的玩物。
可先生究竟是失算了,那六年的刻苦隐忍同样也刻进了他的习惯中,把他变回了一个独立的人。
“长生,你说,那些大雁在发现锁链消失之后,会飞走吗?”
“会吧”,长生不知道今晚陛下为什么一直跟大雁过不去,他低眉顺眼,恭敬回答,“它只是习惯了锁链,又不是没长翅膀。”
“那你说,江北惘会觉得那些大雁还能飞吗?”
“这……”长生越发低了头,“太上皇他应该不会吧,太上皇习惯了它们不飞的样子,他不认为它们还飞得起来。”
这并不是长生瞎说的,以前跟着干爹伺候承曦帝的时候,他亲耳听到江北惘轻蔑地说过这话。
“所以习惯是相互的,对吗?”江弃言的眼眸望着帝师府的方向,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感同身受的时候,他会不会后悔?”
“什么?”长生疑惑道,“奴才愚钝…不知陛下说的是……”
“你下去吧,帮朕叫福顺进来,朕有事交代他去办。”
长生捧着莲子汤,眼底闪过一丝不平,“陛下……奴才也可以去办……”
“还有这汤,您多少喝一点……”
第59章 似有阴谋酝酿
莲子汤的味道有点发苦,江弃言尝了一口,随即便皱了眉,“这是御膳房做的?”
长生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回陛下,这是…这是奴才自己做的。”
江弃言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开来,“熬太久了,有些苦涩,下回注意些。”
长生的紧张一扫而空,脸上露出喜悦,“哎,哎!下回奴才一定注意!”
长生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碗,看着他喝完,才松了口气。
江弃言没注意长生的目光,他随手把碗递给长生,然后拿了本书坐在床头翻看,漫不经心道,“去传福顺。”
长生爽快应了,行礼告退。
不多时,福顺款步走来,低头纳拜。
“陛下,您找奴才所为何事?”
其实没什么事,他只是想找个由头把这耳目支走。
“朕能有什么事”,江弃言一边翻书,一边头也不抬道,“你又不听朕差使。”
福顺面不改色,只是跪伏着,“陛下言重了,福顺是您的家奴,如何有不听差使之理?”
“呵”,江弃言笑了声,“无缘无故让你出宫,你也去?”
福顺脸色微变,瞳孔轻缩,“陛下,不可!奴才不能离开陛下左右,大人让奴才留心陛下身边之人,保护陛下,未免有心之人寻到可乘之机……”
“福顺,有句话你说错了”,江弃言轻轻合上书,卷起的书搁在福顺肩头,“你是你家大人的家奴,不是朕的;你也只听他差使,不听朕的。”
“是保护还是监视,你家大人跟朕心里都清楚,朕不治你的罪,但也不想再看见你。”
福顺瞳孔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初见之时面前这少年还稚嫩无比,如今这是…打算…崭露锋芒了吗?
“这个恩,你得承”,江弃言声音很轻,其中的威严却不能叫人忽视,“朕与他注定不可能再像如今这般演戏,你今日不走,明日朕就只能要你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