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27)
哪怕思维已经不再做复杂运转、自我意识也坠沉进难以响应的深渊,依然能把这些事做得有条不紊。
厉珩这次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厉行云和季斓冬在一起那段时间,被迷得要死要活,宁可和厉家闹翻决裂,也非要跟这个人在一起。
……可惜。
“季斓冬。”
厉珩接过咖啡,他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轻:“你是怎么长大?”
这问题似乎问住他的证人。
厉珩看着季斓冬,他发现季斓冬身上有些从未改变过的特质:腰身总是挺得很直,哪怕缄默也显得高不可攀,季然把这解读成傲慢,后来这看法传染给厉行云。
“在你记事以前——三岁以前,吃喝拉撒不算,这个阶段的婴幼儿必须被照料,满足基本的生理需求,这是选择生育的男女必须履行的责任。”
厉珩扬了扬笔记本,示意这是对证人的例行询问。
“除了这个,有人照顾过你吗?”
厉珩问:“哪怕一天。”
他等了一会儿,在“证人必须保证诚实”的原则下,看到季斓冬摇头。
“不需要。”季斓冬慢慢开口,说这句话时,他仿佛又变回很傲慢、很目中无人的狂妄影帝,“厉组长,我很好。”
季斓冬给系统做了奶油蘑菇汤,给小狗煮了无盐香肠,他很好,能照顾朋友。
他的身体像是生了锈,做事吃力,但勉强也算能用。
厉珩看着半蹲在地上、往食盆里放香肠的季斓冬。
这个问题似乎一瞬间把季斓冬推远,推回对岸,他们之间又隔了条冰河。
季斓冬支着膝,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已经足够放慢,但眼前依旧迅速滑进一片漆黑,身体一晃就跪倒下去。
……恢复知觉时,他靠在厉珩臂间,垂着头也垂着手,冷汗泡得视野模糊。
看得到指尖,却不能动。
像完全坏掉的木偶。
所有声音像是在一瞬间消失,变成单调的电流声,季斓冬静静看着自己的手,他无法操控它们,系统绕着他团团转,不停对他说话,小狗攻击厉珩的膝盖。
半个三明治碰了碰冰冷的嘴唇。
“慢慢吃。”厉珩扶着他,“医生说,细嚼慢咽,不然会胃痛。”
季斓冬看着指尖。
厉珩腾不开手,索性席地坐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帮帮忙啊,我的前程,唉,我的参议院。”
这算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厉组长学这种轻浮语气,学得四不像。
但影帝就是给面子,有人开玩笑,眼睛就配合地弯一下,季斓冬慢慢张口,咬住一点面包,抿着含住,咀嚼。
厉珩耐心地喂着他吃,抬起手,用掌根擦拭季斓冬淌进睫毛的冷汗。
休息的间隙,厉珩摸过手机,挑些不错的新闻念给他听:“季然的粉丝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
当然是因为季然本人的反应——那段视频引起轩然大波,粉丝伤透了心,不少热切支持他的粉头做视频宣布脱粉,战斗力一瞬间溃散。
于是,怒气冲冲的浩荡洪流退去,没了趋之若鹜的刷屏,被掩盖的质疑露出来。
【所以,也就是说。】
有人留言:【到目前为止,你们说的所有“季斓冬的罪证”,都没有实际证据?】
【都是你们猜的、你们听说的、你们特地断章取义歪曲的?】
【因为你们判他该死,所以你们作伪证,狡辩,扭曲事实,因为你们的目的是正义的……这道理是不是不太对??】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你们在编造正义,私设公堂。】
【你们这是在杀人?】
一石击起千层浪,暴怒的粉丝自然忍不了这种指控,立刻混战成一团,这回的季然没再被当成“然然”优待保护,粉丝的怒火同样燃向季然,不少人激烈地批评指责他,骂他是废物,在这种乱象中仍然不出来替粉丝说话。
是懦弱、是没担当、是不负责任的逃避。
明明是关心他的人在被抨击,被围攻,他却躲起来当乌龟。
追问的人更匪夷所思:【对啊!所以你们是刚知道吗?】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当初,他不替季斓冬说话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
——当然是因为季斓冬做了亏心事。
——然然这么善良,连他都不站出来说话,季斓冬究竟多恶心多该死,不是显而易见吗?
【照这个逻辑,季然现在也不站出来,不替你们说话。】
【你们又是什么?】
当初的评论还没删干净,报应已到,两相对比当众处刑。
气疯的粉丝彻底不管不顾,抛开一切底线疯狂骂人,红着眼疯狂敲键盘,丝毫不顾说出来的话早已毫无逻辑。
却被邮件声吓得一个激灵。
起诉书。
厉行云居然真在打官司,半解散半瘫痪的厉阳传媒,现在倒是应了当初的承诺,真的为季斓冬一个人服务了。
律师函雪片一样飞出去,一个又一个嚣张到极点的账号,毫无预兆地突兀消音,退出骂战。
点进去看,本人在疯狂删帖,可惜网络从来不是没有痕迹,删掉又有什么用,还是要法庭上见。
……
厉珩放下手机。
他找不到什么能给季斓冬念的东西。
季斓冬大概不想听有关“他是不是该死”的讨论。
厉珩咬着还剩一大半的三明治,抱起季斓冬,绕过不停试图绊他的脚营救季斓冬的狗崽子,去阳台想让他晒晒太阳:“你是怎么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