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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的风江南的雨(61)

作者: 张雁关怀/张雁翔 阅读记录

妈妈说的这些钟子星确实不知道或者已经记不大清了,他记忆中的妈妈只是穿着裘皮大衣,偶尔开着车来学校接他一次,吃一顿好的,给一些钱,再开车把他送回来。爸爸没有跟邱阿姨结婚的时候,他其实是盼妈妈来接的,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在小伙伴面前骄傲地说“我妈来接我了”。可是,自从有了邱阿姨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他更喜欢这个新妈妈,她总能变换出他意想不到的不同的花样来逗他开心。

子星在继母的教导下,学会了弹钢琴,弹奏技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已经考过了十级,将来的学业方向就是艺术院校,而且,他的文化课也学得相当不错。

那次母子相见后,林美惠受了刺激,回去后不久就怀上了现任丈夫老罗的孩子,又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老罗前妻留下个女儿,中年得子,高兴得不得了,答应孩子满月后就奖励林美惠一辆宝马。

☆、第四十八 揭开秘密

新世纪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钟家老太太忽然病倒了,到医院一检查,竟然是肾衰竭。

这一年,李春花74岁了,老伴儿钟树林长她三岁,77了。

李春花住进医院里,虽得到精心医治,但病情却越来越重。医生说,就是机体老化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按照钟老太太虚弱的体质,还做过癌症手术,能活到这样的岁数已经算是奇迹了。

钟山跟父亲商量,要不要把实情告诉母亲,钟树林想了想,说:“还是告诉她吧,她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或许还有什么话要向我们交待,免得留下身后的遗憾。”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钟树林握着共同生活了半个世纪的老伴儿干枯瘦小的手,说:“山子妈呀,这回我得跟你说实情了,大夫说了,你这次得的是肾衰竭,就是人老了,身体零件不中用了,他们也没有啥妙招儿给修理好,这次,你怕是逃不过去了。”

李春花望着丈夫的脸,半晌,长叹一口气,说:“他爸,作为女人,这辈子活到今天这个份儿上,我值了,就是苦了你这个老家伙,一辈子守着我这么个不中用的女人。”边说边流下两行热泪。

钟树林急忙找毛巾,边为老伴儿擦眼泪边说:“你这老婆子,又在胡说八道,谁说你不中用了?你这辈子伺候我吃伺候我穿,还帮我养大了儿子带大了孙子,有啥对不起我的?”

李春花用枯瘦的手握住老伴儿拿毛巾的手,说:“提起儿子,我早就想好了,临死前得把山子的身世告诉他,他如果有条件,可以去寻一寻他的亲爹妈。”

钟树林笑了,说:“你这老婆子,终于想明白了,这回不怕儿子跑啦?”

李春花也含泪笑了,说:“跑就跑吧,我相信这孩子跑到他亲爹妈那里也不能说咱俩待他不好。就是美惠的事,咱俩做得有些欠妥,不该逼孩子,到最后俩人也没过到一块儿去。”

钟树林说:“这件事你不用自责,我也有责任,总把自己的想法儿强加给孩子,没有尊重他本人的意见。”

第二天上午,李春花说话已经气若游丝了,把儿子钟山叫到面前,断断续续地说:“孩子,妈——对不住你,跟你——隐瞒了一件——天大的事,你——是——我跟你爸——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说完这番话,钟老太太再无力气说话,只剩下喘气了。

钟山见母亲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眼光也一点点黯淡下来,忽然大声哭喊起来:“妈,您醒醒啊,别走啊,您就是我的亲妈呀!”

儿子的哭喊声再也唤不回远去的母亲。这个*之年沿途乞讨的女娃娃,这个由童养媳而变身为*,一生悉心照顾丈夫的女人,这个养大了儿子的善良母亲,这个带大了孙子的慈爱奶奶,道出了她小心翼翼保守了36年其实儿子早在24年前就已经拆穿的秘密后,走完了她74年坎坎坷坷的人生之路。

按照老太太生前的愿望,她的骨灰安葬在柳树屯老家公公婆婆的坟墓旁。

钟老太太出殡那天,是个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冬日,村头的柳树、杨树、老榆树被老北风吹得发出凄厉的呼号声,送葬的人戴着棉帽子棉手套穿着棉鞋,脸仍然被风吹得通红手脚冻得像猫咬。

送走了李春花,钟树林和钟山父子从柳树屯回到青山,回到了空空荡荡的家中,满眼都是钟老太太用过的物品,慨叹物是人非,又禁不住悲从中来。

钟树林让儿子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地揭开家庭历史的面纱,把几十年的尘封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向儿子娓娓道来……

(第三卷完)

☆、第一章 父子交心

【卷首语:名利跌落了,忠恕离去了,好在人世间真情永续。所有的人生际遇都有因才有果,有的可以自己选择,有的则身不由己。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那一轮浩月,见证了人间多少聚散离合,纷纷扰扰。】钟家三居室的住房,原本住着老两口已经显得冷冷清清,如今老太太走了,愈加显得空空荡荡。

老太太卧室的门敞开着,房间里还是那样简洁而干净,仿佛昨天她还在从这扇门出出进进地忙碌着。那张挂在卧室里的老太太年轻时的照片,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穿着掐腰双排扣列宁服,标记了一个人曾经有过的青春岁月,如今已经成了遗照。

钟山与父亲钟树林隔着一只老旧的木茶几,坐在客厅里仅有的两只皮面已经磨损的黑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冒尖儿,客厅里狭小的空间布满了烟雾,如今再也听不到老太太“少抽几口儿吧”的唠叨。

钟树林从自己少年时父亲意外亡故,讲到青年时离家参军,讲到转业后到地方工作,讲到自己的婚姻生活,讲到领养钟山的前后经过,尽可能还原事件的每一个细节,把真实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养子,填补他对这一段家庭历史的认知空白。

末了,钟树林不无感伤地说:“你要怪就怪罪我吧,别怪你妈向你隐瞒实情,她这一辈子不容易,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门心思就是围着这个家转,为了我,为了你,还有子星。守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其实她心里也很累的。你很小的时候怕你知道实情跑掉,长大后又怕你知道实情伤心,所以就这么一直瞒着。临走时,才终于鼓起勇气道出了实情。”

钟山又忍不住哭泣起来,说:“爸你别说了,我怎么能怪你们,我也是为人父的人了,你们从小到大对我付出的爱,一丝一毫也不比亲生父母差,甚至比他们对孩子更加溺爱娇宠。其实,我12岁的时候就猜出了自己和小伙伴不一样的身世,我妈房间里的那张照片,哪里有一点肚子里怀着我的迹象呢!我小时候没有说,是因为惧怕,长大后没有问,是怕你们伤心难过。”

儿子的话出乎钟树林意料之外,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其实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他对儿子的关爱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他对儿子的说教则是隔靴搔痒,色厉而内荏。半晌,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说:“钟山,爸爸鼓励你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按照年龄算,我猜他们应该比我和你妈妈小,或许也就六十出头,抓紧找,应该还来得及见面。”

钟山眼里含着泪,望着已经年近耄耋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说:“如果您支持,我就试着找一找。说真心话,这三十几年来,身世之谜一直困扰着我,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亲生父母为什么舍弃了我?有时候想得头都快炸了,却百思不得其解。我有时候故意跟你们拧着,其实就是发泄自己内心的苦闷,我也时常希望你们会在哪一天忽然主动向我挑明实情说出真相。我去南方读书,学新闻专业,当时就是想或许能有机会获知自己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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