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无底洞里这副光景本来也是夫人一手带着创立,”他哑声应道,“要是夫人真要离开,我想小的们就算不言说,想必也是盼着能在夫人庇佑下的。”
他把自己倒是回避得很轻巧。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追根究底下去,只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先退下吧。”
无非就是来提醒她以前不愉快的往事,借此让她不要轻易动摇。而白榆自己本来也没怎么打算真和哪吒一起回去,在意识到了老鼠精以前可能和李靖发生了更惹人不愉的事情之后,那点动摇就烟消云散了。
黄喉的矛盾态度让她颇为不解,不过现在首要的目标还是先放在哪吒这位便宜兄长身上吧,这三百年他都没什么反应,如今却突然来这里找“义妹”,这事怎么都透着蹊跷。她本来没想太多,可看到那牌位以后改了主意。
白榆想了想,对方反正也是名义上她的兄长,与其叫鸳鸯把他请过来,还是她直接去问个清楚比较妥当。
心下想明白了,行动上却还有点迟疑,她靠在门框上半天没动弹,只想把去见哪吒的时间拖得再晚再久一点。
“你在这边靠着做什么?”
少年的嗓音响起,白榆蓦地一惊。
她局促地抬头,发现哪吒正从对面走过来,他步伐稳健,疑问似的看向她。
这时间赶得也真够巧的。
“……只是在想事情,”一边腹诽,白榆一边下意识地回答道,又觉得不妥,卡了半天才把那个称呼叫了出来,“……哥。”
第9章
听见她叫了这么一声,哪吒的神情僵硬了片刻,然后才稍稍点了点头。
他走过来时还显得比较从容,这下反而不自在起来,却仍是强迫着自己保持着那副平静的样子。而白榆方才被他一说便下意识直起了身体,这会儿看着哪吒一步步走过来,心下也越发忐忑不安。
虽说她本来就是打算主动上门去跟哪吒问个明白的,可潜意识里还是想尽可能地拖时间,这下别人直接上门了,尽管也算是免去了一定程度上的麻烦,可这实在是……
“我向你吩咐带我去住处的……那位姑娘,”说到“姑娘”的时候,他明显有所迟疑,犹豫了几秒后才勉强这么说道,“问了你在何处,于是便来这里找你了。”
“这样啊……”
白榆总觉得现在的气氛怎么看怎么尴尬,她一想到之前黄喉来找她时说的话就更是如此,她也还没忘刚才拆出的那个包裹,以及里面被她摔过一次的李靖的牌位。
“正巧我也有话想说,”她挂起笑容,侧身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光在这儿站着也不太好说话。”
她自己随后便往里退了退,站在了卧房内的桌子旁边,那里正好有两个座位可以容人对坐谈话,只是就这无底洞的局势而言,能进来的人少之又少,会近身侍候的鸳鸯算一个,地位仅次于老鼠精的黄喉也勉强能算一个,只是就算是这两人,进来的次数也极少。在白榆来之前,桌上的茶具本来也是放在边角上积了灰的,可见得这布置完全是个摆设。
白榆做出了礼让的姿势,哪吒却在房门前停住了步伐。
“这……恐怕有失妥当。”
他已经全然失去了冷静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紧张,白榆甚至觉得自己在他耳朵上看见了浅浅的红色。
哎?
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哪吒到底在介意什么。
身为一个现代人的白榆对古代这种男女之别也没多敏感,更别提哪吒现在还是个兄长之名……她之前不愿意让黄喉进来也只是出于她个人的喜好,就算是老鼠精也没多讲究。无底洞这个妖窟里大大小小的妖怪多少有点遵循人类的礼仪,但实际上除了对着白榆,其他地相处之间都没怎么放在心里,老鼠精更是由于自己练的功法,哪还在乎这点虚名。
不过,要说万里之外的东土大唐也正处于民风开放的时期,随意出入女子闺房这种事情好像也是挺有失体统的,可话说回来,他们这一个仙一个妖的——更何况这都活了几百上千年了——介意这种事情干嘛?
看到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却很不自在的哪吒,白榆忽然有点想笑,她现在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样子和印象中那个扒龙皮抽龙筋、然后又当上了三坛什么大神的三太子联系在一起了。
“既是兄长,那便不碍事。”白榆说得轻巧,一面转过身去,不让对方看见她现在的表情,她端起茶壶道,“这壶茶旧了,我去让他们换壶新的。”
她本意是怕忍不住笑让哪吒看到,只是她这番动作落在哪吒眼里难免让他以为是又避而与他不谈,那声“兄长”也就这么失了真心实意。他全然忘了之前那句“我也有话想说”,下意识便上前一步。
哪吒:“………………”
他看了看脚下,既然已经走了进来,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下便径直走到了白榆对面那把椅子前坐下,让她连反悔的机会也不剩了。
白榆其实倒也没有要收回自己话的意思,她心里还留着一分提防,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个脾性的主。不管她怎么迫于无奈让哪吒留下来,他们之间本来就该有个交代。
她叫来鸳鸯沏了壶新茶,哪吒方才那副表现让她稍微轻松了点——虽然只有一点。
给两人面前的茶杯都倒了茶以后,哪吒就只是将茶水沾了沾唇便又放回了桌上,还不及之前那杯酒喝得多。他的眼神在房内游移了片刻,可也没有打量得太过,而是就那么又转到了白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