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他们爹上两个月没了,为了引开溃兵,让他们兄弟姐妹逃生,中了木仓。”
何毛柱平平淡淡的讲述着,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说丧事的样,看的蔡福来好一阵诧异。
上两个月?这兄弟两也在孝期?还是热孝?那大哥怎么一点都不忌讳的样子。哪怕是亲戚呢,这,这,这是不是……
蔡福来的表情太显眼了,何毛柱不过是眼尾一扫,就看了出来。不禁嗤笑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要不我说你矫情呢,还孝期不好寻上门的工?咱们这样的人家,吃饭都勉强,能好好活着就已经耗尽了心力了,哪还有功夫讲究这个?”
何毛柱指着方家兄弟,对着蔡福来说道:
“就说方家兄弟,若是他们也像你一样,哦,爹死了,要守孝。他们怎么活?家里让溃兵都搜刮的一粒米都没有,屋子都塌了,吃空气、睡野地守孝?守孝守的饿死了、冻死了,他们爹就能高兴了?”
说完这个,何毛柱也不管方大海看过来的哀怨眼神,继续吐槽道:
“你出去看看,前一天死了爹妈,第二天就衣裳里藏着孝带出去干活的有多少。也就是你,亲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己还读了点书,才讲究这个,讲究那个。可讲究出什么来了?这二年,你吃过饱饭没?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你娘在下头可安心?”
何毛柱不是什么热情的人,可也没见过多少发脾气的时候,哦,除了揍儿子的时候除外。今儿难得高声训斥,方大海等几个孩子还是很侧目的。倒是蔡福来,因为以往没接触过的缘故,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自家二哥训起人来有些让人发怵,垂着头呐呐的只敢喊了一个声哥。
“二哥,我……”
“我什么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老话了,你既然读了书,难道还能不懂?好好活着,让你娘在下头放心,这也要我教?”
本来对于蔡福来这种孝顺的举动,何毛柱是没准备多说的。一来这孝期本也没剩多少日子了,与其说多了,让弟弟心里不舒坦,还不如算了;二来不管怎么说,孝子无大恶这老话摆着呢,让老三全了孝道,其实也挺好,最起码老何家名声上听占便宜。
可那不是刚才让‘南霸天’那事儿给吓着了嘛,想想这小子居然还动过报仇的念头,他心里那邪火就有些没处发,这会儿逮着这么一个理由,可不就要好好的说上一说!
“你现在该想的只有两样,一样,寻个好点的,能长久的工作,让你娘彻底安心。一样赶紧的找个媳妇,生个孩子,让你娘将来不至于没个祭祀的香火。至于其他的,全给我忘了。”
你别说,偶尔发发火,这还挺痛快!
何毛柱端起方大海有眼色的刚递过来的一碗白开水,往嘴里倒了倒,润了润喉咙,看了一眼笑的有些尴尬的方大海,转头继续说道:
“就像是大海说的:好好的活着,日日吃饱,天天穿暖,身体健康。这才是最大的孝顺。”
呵呵,你这是说蔡福来还是说我?这是也想到了他家还在热孝,想着他热孝上门不吉利的事儿了吧!想用这一句话来表示他的不在意?还是宽慰?
方大海心里笑了笑,摸着鼻子不说话。
有什么可说的?这事儿干都干了,话也说到这儿了,那么不管何毛柱心里是不是真的不在意,都不好重新翻出来了,最多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不过说起这个,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除了最初上门认亲那会儿,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上门的事儿吧!一起吃饭也多是去他们家,上门……今儿好像才第二回?还是因为蔡福来过来的缘故。这么算的话……或许,自己潜意识里其实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下意识的避忌了。
方大海心里翻着旧账嘀咕,那边何毛柱的训斥却还在继续,他当了一辈子的老二,好容易有个弟弟能训,又有火气加成,可不就说痛快了嘛。
“还报仇?明知道自己是鸡蛋,还想往石头上碰,真是读书都读傻了。人勾践都知道卧薪尝胆呢,你就不能也跟着学学?忍字头上一把刀,是难受了些,可好歹不伤命不是?”
这可真是越说越乱来了,勾践那也是能随便比喻的?
蔡福来脸都红了,急的忙挥手道:
“二哥,我和不敢和勾践比,人家那可是一国之主,我这……”
“你在你娘心里,比那勾践宝贝多了。”
何毛柱也知道说的过了,可他是哥哥呀,能认这个?一个反驳过来,愣是强硬的将所有人的话都堵住了。
这会儿方大海瞧着何毛柱的火气出的差不多了,忙转头看了看外头,瞧着王桂香似乎已经做好了面,忙站起来,到门口接了过来,然后一边打圆场,一边往蔡福来面前放。
“二叔,让三叔好好吃面吧。对了,我不是告诉你地址了?今儿怎么去了一上午?可是有什么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何毛柱能说他先去探听情况了?不能啊!所以只能说到:
“没事儿,就是路上遇到人说了会儿话,说来今儿你怎么在家?昨儿大江不是说,想再寻点小人书吗?”
“周围能寻的都寻过了,其他地方不熟悉,一时也不好随便去。你知道的,外头如今可有消息说要弄什么机场,万一遇上抓壮丁、劳役的怎么办。”
“也是,你们还小呢,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说到冒险,何毛柱看了看正安静吃面的蔡福来一眼,又对着他加了一句:
“听听,孩子都知道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