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141)
这时食坊的小二已上了热茶,王景禹为二人斟了茶,接过信笺,捏在手中掂量份量,怕是洋洋洒洒的有几大页。
当即暂时收了起来,待回到书院再行阅看。
因为他与段岭的书信一直都没断过,所以对于段岭在被急调至庆西之后的境况,也多有了解。
他问了段玉京饮食的口味偏好,选了几样菜食汤饭。暂时不问为何她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到了这里,只道:“玉京此来,下榻在何处,可曾安排得当?”
“已在淮安门处安置下了,新柳巷有一处一进的院落,我暂且租住在了那里。”
王景禹点头,既是租了院子居住,想必段玉京此来,是做好了长期落地在此的准备。
他道:“好。既然我二人有幸在这平阳城再聚,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随时着人来请。”
几样菜汤陆续上了桌,今日大寒,王景禹特点了一份羊肉菌菇粉丝鲜汤,另三样小炒一荤两素。
他芯子里到底是现代人,上辈子与女子社交都是常事。
但段玉京却是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大景朝女子十三即算成年,便可婚配。
大部分女子在十五六岁便已成婚,就算未成婚的,也通常都行了大小定,只待婚期的。
据他所知,段玉京今年已一十有七。而与段岭的通信中,也从未听他提起过,有为其定下婚事之言。这般以未婚之身,独自远行在外,与男子同座而谈,对段玉京而言,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两人先就段家在庆西的近况叙了一会儿,待饭汤用的差不多了,段玉京暂时搁下了筷子,喝茶漱口。
看着王景禹问道:“在庆西州时,听爹爹与孟教谕书信中提到,睢阳书院在建院之初,官宦富豪捐蹭、朝廷和官府赐田赏田,累计逾数千上万亩,加上其他学产,才供养了名冠天下的无数书院子弟。虽说近些年,书院沉寂,早已没有了各方的捐助和朝廷支持,可到底还是有很厚的底子,不至于太过寥落。不知你身在书院,真的有觉得书院的存续已然艰难了吗?”
王景禹耐心听她提起这个话题,虽说他自打来到书院,主要精力的确是要放在科考研读之上。
但身在学院,自然免不了听到一些关于书院的各种议论和传闻。
尤其是这类感叹书院昔日之辉煌,与今日之没落一类的,更是最为常见。
想起他这两年在书院的经历,他点点头:“的确如此。书院如今,除了在科考一途上后力不足以外,在经营上应该也是遇到了困难。”
段玉京得到了确认,明显提起了些精神:“那关于书院的经营,如今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安人你有了解吗?”
“这倒没有。”
王景禹道,不过他很快说:“若你需要知道,待我回去想法子为你探问,不费什么事。”
听王景禹如此说,段玉京眉目舒展些许,当即端起了杯茶:“那就多有叨扰了,玉京以茶带酒,以表谢意。”
两人这般叙了一杯茶,因着下午王景禹还有课,两人用过餐后,王景禹朝段玉京要了她在平阳城的住址,得知段岭把家里的一个使婆安排了来跟着她,也便稍放了心。
与段玉京别后,雪已下的停了。
王景禹踏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了书院。
却没想到,就在他离开的这一晌午功夫,书院就出了大事。
一入首门,原本应该午膳后,回到舍房暂歇的学子们,竟再顾不得天寒,全都集聚在了大讲堂前门的广场上。
还有些人,似是刚刚商议完毕,正结了伙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西去。
看方向,竟是全都要往山长平日里所居的白泉轩而去。
刘和桂、郑名和另外几个与王景禹相熟的学子看到他回来,当即义愤填膺的来到他面前。
刘和桂道:“安人,方才你不在,怕是还不知!”
“礼部的至和十年发解试诏书上月就已发布,这个大家是都知道的。可就在刚刚,颜主讲告诉大家,咱们泰康州州衙张榜公告,至和十年太康州的发解试,全州非官学学子,只可得十分之一的解额!”
郑名与另一个同舍的书院同窗崔向明,俱是脸色涨红,已被这消息冲的头脑一阵阵发晕。
两人此时也接着道:“只有十分之一啊!全州解额不足七十之数,我书院在内的其他所有非官学学子,只得其七!”
“可是,至和十年发解试投牒注籍的学子当中,我们非官学的子弟,可占了近半数!人说寒窗苦读、寒窗苦读,我们在书院里,是真真正正的寒窗苦读!可曾经的寒窗苦读,还能盼望个苦尽甘来,我们呢?我等却无金榜题名之期啊!”
王景禹一眼望去,皑皑白雪之下,众人扼首,俱是满腔悲愤。
更有甚者,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满目通红,当众悲泣出声。
想到自己经年苦读,将时间和精力搭了进去,亦顾不上家口生计,却再难得出头之日,怎能不痛!
崔向明又道:“走!我们也去找山长!叫山长为我们出头啊!”
王景禹乍听得这个消息,也是心底一凉。
他在此实打实苦读了两年,虽说读书科考只是他实现目标的一个必要手段,但是身处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他不可能丝毫不受到周遭环境的影响。
也同样会对目标达成的那一日有所期待,偶尔畅想来日的宏图,亦觉痛快。
这样横生的巨大波折,无疑是在此为其目标的达成加了一重难关。
这般付出与收获之间落差如此巨大的体验,叫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