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232)
段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段玉京亦微微敛了神色。
“虽说的确是他与你已有婚约在身,德理之上不容他悔婚,可咱们都是了解安人这孩子的。他的确是一心想要与玉京你喜结秦晋之好,是一颗真心对你。为娘我,每每想到这,就算是今后因为得罪了蔡阙而仕途不能尽遂人意,你与他一
路走下去,我也就放心了!”
见段玉京有些动容,段夫人又换了松快的语气道:“女大了早晚是要结亲的,玉京你都陪了我二十余年了,娘再留你,就是不为你好了。”
说着她又看着依偎过来了的段玉青,念道:“至于你,等你姐的亲事一了,也叫你爹早些给你议亲,省得天天在我耳朵旁边聒噪。”
“咦?”
听母亲提到要给自己议秦,段玉青也丝毫不感到害臊,大剌剌的耍赖道:“我若是离了家,独独剩下娘亲你一个,到时候还不得成日想着我们姐妹现在的聒噪!反正,我也不要早早嫁出去,我也要像姐姐一样,多留在家陪您几年呢!”
一剪烛影下,母女三人笑笑闹闹的说着话。
离家的日子已然屈指可数,默契的将这最后的朝夕相守的时光,渡过的完美无暇。
第117章
夜漏更声重。
送走了段夫人和妹妹段玉青,段玉京掩上了房门。
四月的天气,前夜尚凉风沁沁,段玉京却未曾听从段夫人的嘱咐,放下轩窗收了针线与烛火,就此歇下休息。
她重新为窗前的琉璃灯盏,添了灯油,将一方桌案照的更亮。
白日里做的手工,被她一件件细致的收回线篮,放入藤木竹柜。与此同时,又从柜子中取出了竹编木盒之中,取出了几套满页细密字迹的书册。
段玉京手执了纸卷,回到案前,将一页页书纸展,简略看过后,再取了同样的一方新纸。
这一夜,与母亲和妹妹的长谈,叫她的心绪鼓荡不宁。
往日,在自己尚对身世一无所知之时,就对段岭与段夫人二人极是亲爱厚敬,后再得知了当年旧事,段岭为保自己一身平安,为防被人盯上自己出身的疑点,以探花之身,受四方骂名,带着家人与新出生的自己,毅然赴任东海之滨。
更主动斩断了一切不必要的、主动与被动的联系,只为让众人彻底将自己这样一份疑点抛掷脑后,这才有了她二十年的安稳长大。
此恩深重,与亲父所承受的冤屈一般,令她感到万般沉重。
静夜常思之时,常感难以承受,以及,无以为报。
只是,此身只得为其一端,她在诸般思量过后,选择了段爹爹同样认可和支持的求取真相之路。
本以为,从此便踏入了一条踽踽独行,不知是否会有终点的道路。
却料想不到,有这样一个人,他这样夺目的绽放着他的光芒,让人无法移开双眼。有这样一个人,他不畏艰难先祖,只求本心,强势的加入到她的生活,要成为她今后慢慢长路之中的同行之人。
如果这是天意,她常在想。
大概,上天真的用她慈悲的双目,在凝视人间。
她突然感到,也许这一生,她不用择一端而负一端,她可以不辜生恩,亦不负养恩。
甚至,还得一同路之人,得一圆满家庭。
上天待她如此之厚,她段玉京,又岂能做畏缩和沉重之人。
王景禹说的不错,无论她要做什么事情,他们都需要获得足够的能量。
如今,距离王景禹说过此话的三年后,他便以十九岁未及弱冠之龄,得取百代瞩目的三元及第状元之身。他的能量更强更大了,距离目标迈进了一大步。他进步的速度,另段玉京亦感到咋舌。
微曳烛火下,段玉京一手慢慢研好了磨,手执吸饱了墨汁的羊毫笔,构思片刻,在这一方纸页之上,洒然落笔。
好在,她也没有落下。
过去的三年中,她也有了自己可观的“能量”。
六月初三,大婚吉日,段府的红烛照了整夜。
五更未至,天边第一抹红霞尚未显现,段府上下已忙若白昼。段家在太康州交游并不算广,可因着这一场婚事的对象,乃是大景朝上下瞩目、前途不可估量的三元及第状元郎,往日里来往不过点头之交的士大夫之家,也纷纷遣了自家女子来此,为新嫁娘暖房。
段岭祖籍段家,以及段夫人娘家,各有亲眷自所居州府而来。
上下忙碌的段府之中,尤以段玉京这一方小室内,最是拥挤热闹。
一日的梳洗早已完毕,这半年多以来,段夫人延请裁缝和绣工,为她绣制绿绸喜服已穿上身。妆娘立于身后,正一层一层的将桂花头油均匀的抹平在发梢之上,再为她盘起新娘盘头。
第一道初阳,自轩窗外投入镜面前的梳妆人身上,绿纹闪耀,映照在一张玉颜粉面之上。
妆娘隔着铜镜,观此美人像,正在梳妆的手不由得一顿,欣赏的看向镜中之人。
满室不生不熟的来客,段夫人并未叫她们都闹进新娘待嫁闺房,只放了二三个往日里就亲厚的亲眷,一为新娘忝喜气,二为妆娘帮忙。段玉青自然是拦也拦不得的,从前七天开始,就恨不得夜夜都与姐姐同榻而眠。
见了姐姐梳妆的容色,自然是忍不住的夸耀!
“姐姐当真好容色,简直是仙女下凡哪!我长这么大,竟然一直没发现,亲姐姐竟然是下凡来的!”
说到她又笑了笑道:“正是了,姐夫是文曲星下凡,姐姐你是仙女下凡,真真是再也找不到比你们更般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