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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289)

作者: 佰戈 阅读记录

“朕知卿将去,依礼制不便频繁召入禁中问对,然,自上次问对日后,朕时常感到有未尽之言,徘徊胸中,不得纾解。卿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之际,亦是朕登基八年,始得亲政之年。卿与朕同岁,近日,朕求问方知,卿之求学日始,亦是朕年幼登基之始。自与卿相逢,凡几相晤,所在寥寥。然每每与卿相谈相交,总有酣畅淋漓,又意犹未尽,欲进更多之感。朕亦曾当年与卿语,你我虽同岁,却实勘为朕师。今日,朕依然为此语。只是,卿新起于浮萍之末,朕不能骤然将过高的拔擢与荣耀加诸于卿身,陷卿于危地。”

“朕之心如此,待卿至诚,然卿亦以全力报之。”

“此次京东东路转运使任,卿一去经年,朕必将此一份君臣之谊常怀胸中。朕但有一承诺可以许卿:卿在地方,奏入中书的每一份奏疏,朕必会亲自调阅相看,绝不至卿之意见为人玩忽抑或曲解,更重要的是,朕已知卿之能,与旁人时常卓然不同,卿但有洞见上达,朕必亲自览之,不令其决于他人之手。”

“愿卿在地方,但行胸中所见,无虑中书决断之事。亦愿你我君臣相交之谊,得能久存久续,正如此一剡藤纸之清韧,历久弥坚,浩然长往。”

赵璜用来书写手札的,是皇帝专用的剡藤纸。

这种纸张,由剡溪两岸的野生青藤、紫藤等材料制成,质地柔韧滑白,备受推崇。

也因此,成为了皇室专供,只有皇帝才能用的纸。

平民百姓,甚至是普通官员,除了偶尔得到赏赐之外,是严禁私自使用的。

当日,随着这一封手札,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沓剡藤纸,是皇帝赵璜特意赠赐于王景禹的。

王景禹手指捻动着光滑莹白的纸面。

这样一封皇帝亲书的手札,不能不说,他没有感受到触动。

作为一个现代社会成长,深受现代公民理念教育和熏陶的现代人,王景禹从心底里,对皇帝这种生物,很难生的出任何好感。

皇帝作为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秩序之下的最大既得利益者,是这个等级分明世界的最高层,是封建的代名词。赵璜身为一国之帝王,引他为师为友,说起来,这样的倚重与青睐,绝对可以成就一段载入史册的君臣佳话。

但其实,在王景禹的心中,却从来没有过任何这样同类的感情。

他在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将自己交付到这位年轻的皇帝手中,站在皇帝一方,但这也不过是他权衡过后的一种政治选择。

在他的理想之中,想要实现的社会,所能够认可的社会,是与皇

帝这样的存在,所天然不能相容的。

然而,此时赵璜所给与他的这个承诺,却叫他在情感上,生出了一些亏欠感。

赵璜以为,君臣之心相同。

可王景禹知道,在他这里,君臣之心并不相通,更不相同。

如果赵璜说的,是叫他可以直达上听,甚至允他密奏特权,王景禹此时都不会有任何触动。毕竟,若是这样的所谓“特权”,也不过是帝王制衡的手段,把自己当做探听和掌控地方的工具。

你当我是工具,我当你是非人的封建符号,大家扯平,两不相欠!

可偏偏却是这样,发自内心的崇敬欣赏,以及对于自己信念与行为的支撑……

不得不说,他很需要。

要想成事,来自社会最顶层的超级大佬的支撑,能不重要吗?

想当初他在临南县,对付那些乡里小吏,都要拼靠山,如今到了更高几阶的官场,更加需要拼靠山。

段玉京洗漱完毕,自隔间回到卧房之时,王景禹已经再次坐立在了驿站的书案旁,同远在异地多年未见的刘和桂、郑和等人写回信。见段玉京出来,他暂时搁了纸笔,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毛巾,领着她在室内的炉火近旁坐下,替她将长发之上的水渍一点点擦干。

王景禹:“如今天寒,夜间不能就着湿发休息。咱们京师家里的烘干机虽然不在,用着炭火烘干也是可以的。”

“我知晓的。”

段玉京拨弄着不再滴水的头发,在炉火旁慢慢熏烤,一边道:“景行、景驰还有玉青倒是一直在平阳,景宜、念仁两个几日能到的平阳有信了吗?”

王景禹把微湿的双手烤干,重新回到书案前坐下,道:“我刚看完驿站送来的信,景宜已经到家,念仁怕是要比咱们还要晚到几日。”

“能赶上过年就好。这样,一大家子也就团圆了。”

“嗯。”

王景禹忍不住点头:“段师若能如约,今年就是个团圆年。”

临近太康州州境之时,段玉京已然将一车的书籍看了个遍,虽则受到条件限制,不能时时提笔书写,却已然是大大的满足了。

同处一车的王景禹,也在闲暇之时,择取了部分书页来看。

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刘凌英当年的那些奏疏、对问,里面大量的谈及了他自己对于许多时事时政的见解,以及他向皇帝提出的施政纲领、细务政策。让他得以一窥当年刘凌英所主持的变法事宜详略,以及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政策,最初的设计理念究竟是怎么样的。

果然与外间私议,甚至是留存于官方、士大夫各种手记当中的版本,大有不同。

不过,一到太康州,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这些文书文集全部收整好,开始频繁的谈论家事家人,把这一次回太康平阳,都要去见什么人,王、段两家分别住多少时日,每个人都带了什么礼,有什么久叙之情,一一说起,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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