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319)
王景行在河东路协助王景禹已有两年多,这一次,
王景禹也态度坚定的叫他随行,一来回去为京西北路的投资组试点出力,二来回太康州探亲,并留下在太康州继续就学准备一年后的秋闱。
纸页翻动,王景禹翻到了这封折叠奏疏的最后一页。
明亮夜灯之下,照出的是整齐的竖排黑色字体,与耀眼反光的朱红批复,还有中书等审印。
朱红的字体,一如既往的熟悉。
就任河东路以来的两年半时间里,他的每一封入京的奏疏,都能在回执批复当中看到这样的一行甚至几行字迹。
“嘉善,请益。另具奏疏详闻始末。”
王景禹看完这一句皇帝的批复,阖上了奏疏,起身走到书房的一排书柜前。打开其中一格,将这一封奏疏放进整齐摆放的上百封奏疏之上。
心中一动,他忍不住将这件槅门彻底打开,将其中依据时间和所奏类型摆放的奏疏,一起取了出来,放置到书案上。
他并不急于依着皇帝的批复,重新另写一封详陈此事的奏疏,而是坐了下来,一封封阅看起了这些过往奏疏。
无论那一封打开,全都少不了末尾的那一抹朱红笔记。
自他就任河东路至今两年半,京师那位皇帝做到了他当初的承诺。河东路他上奏京师的每一封奏疏,皇帝都亲自审看批阅,并且每一封都不会是潦草的“已阅”二字。
他知道,这对与皇帝来说并不容易。
为了使自己的奏疏不至于过分突出,叫旁人看出皇帝的区别对待,他定还要将更多的地方或者京师的奏疏,纳入到这样程度的审看程度之中。
需要他这位皇帝,付出许多的精力,才能做到。
但大景朝当前的这位皇帝,两年半如一日的坚持了下来。王景禹从邸报当中看到的朝廷动向,也能看出这位年轻皇帝的迅速成长,处理政务的手段逐渐娴熟。
君臣之约。
君做到了君,臣是不是也该做好臣?
在人人认皇帝为天,认皇帝为世间主宰,认皇帝为君父的时代,他生活了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现代观,从来没办法拥有同样的仰视和效果皇帝的思想。
作为一个现代世界的公民,究竟该如何看待古代的皇帝,古代的君。
这对于王景禹来说,始终是一个没能想清楚的难题。
片刻的沉思过后,王景禹便再次将这些奏疏整理收好,重新放回到书柜的格子间里。
研磨提笔,从灵使投资组的设立初衷,组织过程,如今收到的效果,在民间、大户以及衙府之间带来的变化,一一详细陈明。
除此之外,又另外手抄了一份灵使投资组的创立公约,以及许中恺派人时时送给他的关于商道自由论的文章集子,一并收置在一起。明日的河东路转运司急递驿站,即将载着它们驶往京师,驶往大景朝以及王景禹的君。
“咚咚——”
书房门口响起了不轻不重的叩门声,王景禹抬首,见是段玉京捧了一碗热牛乳进来。
他今日的政务已经做完,连忙站了起来,走过去接过来她手中的牛乳杯盏,两人一同来到了书房中间的两个软座茶案处坐下。
王景禹将牛乳放好,顺手将茶案上的琉璃灯点亮。
“我看着时辰,你差不多该处理完事情,喝些牛乳吧。叫人给你备了热水,待会泡过脚解乏,也早些按时歇息。”段玉京道。
“好好。你今日的份例,可曾喝过了?”王景禹放松的靠在软椅上问。
段玉京颔首:“用过了。”
两人多年相处,许多习惯早已成为无言的默契。每一日,无论再忙,王景禹只要在家,这临睡前的休憩,都是二人最自在的互谈心事的时候。
她也小心的软椅靠背上放松的搁了自己的身子,以免扯动腹中四个月刚刚坐稳了的胎儿。
王景禹支起了身要伸手扶她,被段玉京挥手挡回去:“用不着。”
她靠好了以后,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还是你画图做的这两张软椅最好,靠上去浑身舒畅。”
府上这类的软椅,无论王景禹的书房,她自己的书房,抑或是卧室、茶亭,都有这样的软椅。除了软椅,家中的一应器具,有不少都是王景禹设计了图纸,再单独请了匠人打造,段玉京无一不喜爱的。
王景禹笑:“我还准备了两份婴儿睡床和推车的图纸,过些时日就请人打出来备上。”
段玉京笑着点头:“真不知又是什么新鲜样子。”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灯光下的神情和目色,无一不饱含着期待。
她笑容不散,王景禹也一时入神的看着,灯下他这辈子的亲密爱人和即将出世的孩子。
片刻后,官舍中雇请的仆人将泡脚的水送来,王景禹熟练的拖靴除袜,舒服的将双脚送入盆中。
段玉京微微侧过脸,看着王景禹道:“近日,我又收到了一部分曹明曹大人托人寄送来的文书。”
王景禹:“噢?你已经看完了是吗?”
段玉京:“嗯。”
“不过,这一次与上次在京师送给我们的不同,曹大人应当是这些年与当年父亲的旧识有些更多的来往,收集到了一些不只是父亲本人的文集,还有当时其他人在各自的文集、记忆录等文件中,所记叙提到父亲的文章。段爹爹当年为了将自己剥离出来,将所有与父亲有关的东西,都丢弃了,不过他这些年自从向我阐明身世之后,又开始再次小心的收集的当年的文字或相关的物件。前个月,也寄送来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