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328)
即使在他的判断之中,北齐此次占领了一县两寨,已经不会像两刺史写来的信件中宣称的那样,继续进一步的战事。可是,边疆的军事驻防和工事修建,还是必须要在及格线上的。正如当初参加省试之时,鸿胪寺卿那一道考题所想要传达的,军为国之利器,兵不露刃,藏器于身,却必须要有足够的威慑力以及自卫反击能力。
同时,无论对内对外,他也需要做出来重视边防,督军督工的姿态。
此时他正与代州军曹,站在历史闻名的军事重塞,守卫者雁南关的雁门寨。
两人正站在雁门关城墙之上地势最高的敌楼之上,代州军曹指着雁门关连绵的山峰与城墙道:“咱们雁门关处于恒山山脉的西段,两侧高山对峙,中间形成峡谷通道,是极其险要的地势。我大景朝的雁门关城皆是沿着山脉走势修筑,城墙高度都在数丈,此处的敌楼、角楼散布在城墙各处。雁门关下,还设置了五重防御工事关口,壕沟、鹿角、拒马等等。乡兵熟悉本地地形,负责日常的巡逻、侦查和传递情报,禁军和厢军则是主要的战事操练和战斗力量。”
代州军曹所说这些,是早就会乘报之中的部署。
王景禹此时置身在这一座修筑在山脉之上的敌楼之上,一眼瞭望过去,可以将恒山之北的齐境、以及雁门关内的各方工事尽收眼底。实地勘察,与此前的地图和纸面作业,到底是不一样。
两人从敌楼下来,王景禹又要求到了雁门寨几处操练场、兵营以及雁门关前的防御工事各处查探了一遍。
虽然仍然有防御不足之处,王景禹也看到这位代州军曹已经安排了人手,正在调遣厢军乡兵协作加紧修筑。
他沉思了片刻之后道:“工事修筑以保证现有布置的正常使用即可,就算是我们自己的士兵,暂时也无需过度修筑新的工事,雁门关乃天险,经过历朝历代以及我大景百年来所布置下来的工事,已经极尽了工事修筑的智慧。只要守关之人得以善用,就不会有关门被破之虞。”
这番话,清楚明了的强调了,北齐与大景两方此等情形下,最重要的是守关之人,而不单单是守关之器。
这样的观点,实在是与代州军曹此前所经历过的太不一样。
这些时间的相处,他也对这位转运司使大人有了崇敬和亲近之意,此时忍不住问:“大人,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景禹看他,微微笑着道:“但说无妨。”
代州军曹:“大人所说人重于工事之谈,在下也十分认同。只是大人可曾想过,为何历任主军事兵事的长官,无一不是在自己主事期间大修工事?就连城寨都可以凭空拔地而起,更何况是一些城墙、角楼或者壕沟?大人,在下于此不解,不知大人可愿为在下解惑?”
王景禹知道,代州军曹其实有答案,只是希望做出这样决定的自己也清楚答案。
更是变相的一种提醒,从他的出发点来看,这提醒也是善意的。
他笑了笑,与代州军曹两人并肩走下塔楼,信步之中,随口答道:“人力有时限,可物力却无穷。主官喜工事,无外乎三。其一,工事浩大,可得朝野四方瞩目,有助官威,提振士气;其二,战亦为财,每一个战事动作,其下流动消耗的俱为一个财,大型工防,更可谓是钱财蒸发机器,巨量钱财流动之下,多方获益,以朝廷百姓之钱粮,享主官一人尽收人心之利;其三,旦有军事之不利,工防与财费之不足,亦可为百用不烂的挡箭牌,毕竟主官做了那么多四方皆知的‘有为’的动作,那么如果出现了不尽如人意的结果,一定不是主官的懈怠与失职。”
代州军曹听他讲完,苦笑了一声:“大人您,心里都清楚的很。眼下您无疑是叫咱们边防士兵自己,勒紧了裤脚带的同时,还要自己亲自上阵做事。同时,对于朝廷而言,您又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应对,以堵塞悠悠众口,更别提借此使得官声显达了。旁人一来,不是为了军心,就是为了官声,莫不专此二途,唯独大人您……”
他朝着王景禹再次俯了俯首,请罪道:“在下今日说的多了些,实在是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王景禹只轻轻扶了他一把,此后不再多言,当先下了敌楼。
他曾经看过许多名将如何带领敌军打仗,如何在军营当中一呼百应,军心齐聚的影视化作品和书刊,但是他也知道,那种理想化话的,为了信念和理想熔铸起来的一支军队,在现实当中,并非是常见的情形。尤其是一个建朝超过百年,又和平了半个世纪之久的边疆,没有常年厉兵秣马的环境,没有浓烈的家国仇恨,如若不依靠银钱流动的刺激,谈什么军心?
毛主席都还说过:“手里没把米,叫鸡都不来。”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而他,无意于这种建立在毫无意义挥霍百姓财富基础上的,所谓“军心”。
此次北齐与大景之危机,在他的计划当中,也不需要这样的“军心”。
回到雁门寨的兵营大帐,王景禹收到了代州知州返回州城的消息。
代州知州已经写了快信一封,向王景禹交代了此次入宜县的情形以及所取得的成果,他本人也已经在赶往雁门寨与王景禹汇合的路上。
不出他所料,此次代州知州的宜县之行,比第一次要顺利了许多。
代州知州赶到雁门寨之后,意气风发好不停歇直奔王景禹所在而去。
一见到王景禹便满面春风意满笑容的道:“王大人,此次在下总算是没有辜负大人您的托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