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358)
“倒也不必过度忧虑。”杜子烨最终道。
“调查组内,中官为首的袁内官是御前之人,中书首官是曾任三司副使的秦瑞,秦瑞此人虽然与裘培、蔡相有私交,但并不是在政务上会盲从于任何一方的人,否则,杜相公与陛下,最后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调查组奔赴河东。”
“只要全部调查过程,采纳的证据能够公布于众,这件事就没有那么容易任凭某些人歪曲事实!”
“虽然河东路我们鞭长莫及,但是眼下在京师,另一个直指河东路隐瞒灾情的,还有给陛下上了《河东水患图》的戚年。戚年虽然成功在京师掀起了巨大声浪,但也因为不遵程序,被关押在大理寺待审。我们可以想办法见到他,作为一个切入口。”杜子烨道。
京师外城大理寺狱。
人鬼殊途的黄昏时分,一人头戴毡帽,踩着潇潇槐花花瓣,站在了监牢入口。监守官看清来人后,连忙弯腰行礼,然后忙不迭的打开了牢房大门。
监牢内的光线昏暗,空间逼仄。
来人在狱中看守的一路小心引领下,该低头的低头,该转身的转身,几个折转之后,才终于到达了今日要探查的监房。
戚年已在此关押了数日,一直尚无人顾得上审理他。
此时听到了牢房外的动静,希冀又惊喜的从牢房内潮湿的草垫子上站了起来。
他虽然也是穷苦寒门出身,但他爹在当地好歹也是个县衙小吏,生活上温饱有余。自打中了第,得亏他自己在当时的闻喜宴上,十分有眼力的主动结交了同科登第三司使之子裘澄。
有裘澄几次为他引荐,他已经在那些没有背景的寒门进士之中,仕途顺遂了太多。因此,这些年过的可全都是富裕讲究的好日子。
这监牢的生活,他已然完全无法忍受,早就盼着来人,如预期当中的那样,早些将他作保出去。
之后低调两三年,势必能赚得一个更快的起复。
来人停在了监房木栅门外,转身看着监牢之中的戚年。
戚年希冀的奔了过去,双手握着木栅,却不敢擅自开口。
来人他并不识得,他还是谨慎的。
那人摘了毡帽,看了看戚年道:“小裘公子遣我来看你。”
一听是裘澄派来的,戚年顿时大喜过望,恨不得一手扯住那人衣袍,可惜他手刚刚伸出去,外面站着的人却皱着眉往后退,同时跟在那人身旁的两外两人刀鞘猛的砍了下来。
“啊!”
戚年惊叫一声缩回手臂,钻心得疼痛与变了形向下不自然弯曲着的手腕提醒着他,恐怕事情与他所期待的大不相同。
他在剧痛的喘息当中,惊恐望向监牢外的来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我要见裘澄,我要见他!”
来人并不答他的话,只极轻蔑了笑了笑:“小裘公子说,这些年看在你小心殷勤,听话又耐劳的份上,会叫你利索的走。你的妻儿老小,也能得到一笔不错的抚恤 。请你,放心上路。”
“不……”戚年绝望的大喊。
“不!你在胡说!他答应了我的,答应了这件事后高官厚禄……我们是同年,我们是好友……”
那人可怜的看着他:“就你,也配做梦与小裘公子称友。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东西。”
说完这句,他欣赏了戚年绝望与受到侮辱的表情,朝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监房铁索叮叮铛啷被打开,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手握着绳索躬身跨了进来。戚年大叫着往监牢角落中躲避,然而不过丈许的牢房之中,根本无从躲避……
须臾,三人原路返回出了大理寺监牢。
天色仍如蟹壳一般泛着青灰,距离他们进去到出来,不过一盏茶时分。
槐花再次被脚步踩踏,挤压出花蕊中的清甜汁液混入泥土之中。大理寺监牢中,一条发霉稻草编织的草绳悬于监牢顶部,一道僵硬的人影仍然在无风飘荡。
裘府,丝竹悦耳,曲水流觞,一场宴饮正酣。
裘氏父子作为宴会的主人,以及朝中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无疑是众人追捧的中心。
一名身披深色斗篷的裘府门客,在宴席外围摘去斗篷,露出一身读书人的青衣长襟。
他客气的与席间相熟之人简要交谈,很快就不着痕迹的来到了宴席主桌。
借敬酒之机,对裘澄低声道:“大理寺那里,已料理妥当。”
裘澄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办的不错。待会我就将此事禀给父亲,不会少了说你的好话。”
那人感激的礼了一礼:“多谢裘少监提携!”
裘澄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准备就此越过这个话题。
那人却想了想又说:“戚年到死都还在等公子你救他,称公子是他的知交好友……”
“不自量力。不看看自己什么泥腿子出身?”裘澄不屑的道。
随后,他不知又想到什么好事,痛快的笑了一阵,端起一杯酒来,自顾自的与门客碰了一下:“很快,这朝堂上另一个沐猴而冠的泥腿子,也要求告无门了。”
到时候,不仅王景禹再无翻身之地,他裘澄还可以坐等着杜子烨常笃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家伙,为了所谓的“好友”来跟他服软求饶了!
第二日,戚年于狱中自尽的消息在朝野传开。
惊闻此事的赵璜急诏大理寺丞入对,大理寺丞才入后殿,从未在人前显露真怒的赵璜当即将书案上一柄镇纸投掷在地上。
“啪!”的一声。
玉石碎裂,溅落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