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73)
知县大人率众吏,亲自监考。
段岭迈进县试的夫子院,扫了一眼参考的众学子。
经过鞭春那日一番宣讲,截止到县试投名那日,整个临南县总算凑足了近三十名参考者。参考之人年龄参差不齐,其中有一半是壮年抑或花甲年岁之人。
段岭按下心中淡淡的怅然,不动声色的负手立于前排。
他清了清嗓,没有在主位坐下,朗声道:“国家取士,将欲得人才也。经义策论乃国士之本,凡学子,务求经典熟稔于心、随取随用,义理通达、通经致用,故试墨义、贴经与经义;舒怀言志、唱乐礼交,故试诗赋;文理优长、筹算应用,故试算术。本县学子虽少,但取才之礼不可废,县试共试两场,分两日,首日试省题诗、墨义、贴经,次日试经义、算术。望各位学子谨守礼义,皆能学有所得。”
语毕,县衙公人执了考题贴板,为所有学子展示第一日的试题。
王景禹抬了眼看试题。
题一:以《春夜喜雨》为题,作省题诗一首,五言六韵,不限韵脚。
题二:帖《论语》《尔雅》《孝经》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尚书》墨义三十条。
省题诗即试贴诗,是专用于科考的诗,而所谓“墨义”相当于现代的默写,“贴经”相当于现代的填空。
试题一露面,考场内当即就响起了学子的惊呼声。
盖因,这贴经和墨义的量也太大了些!
第43章
这不仅要参考的学子对点墨到的这几篇文熟背于心,还要能在这一整天的时间内,书写不停,才能整齐的默写完毕。
李念仁也四下张望了一圈,只见大部分都面带惊愕和苦恼,尤其那几名年岁已长的参考学子,愁苦更甚。他特意留心了另一名参考的少年,据说是县里郭秀才家的长孙,也皱了皱眉,面色不虞,强忍着像是要说些什么。
最后他又转向了王景禹,却见他面色平静,丝毫没受到影响,此时已经研好了墨,铺展压平自己的试纸,准备开始默写。
李念仁一凛,忙停止了四下的张望,深吸几口气坐直了身子,心里温习着第一篇孝经,开始研墨。
坐于主位的段岭对学子中的骚动早有所料,淡淡着接受着几位学子略带不满打量过来的眼神,他坦然的直视回去,那些眼神便躲闪着移开了。
不过,看着这些人渐渐都老实了,也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成就感。
倒是,那个一开始就带着沉稳之气的王景禹,让他不得不再次将视线为其驻留。第一日的考试内容宣布后,只他一人不仅毫无异色,接了题就不紧不慢的着手答题准备。
此时他已格好了试纸,那运笔走笔的神态,毫无滞涩却又不急不缓。
对这场自己首次主持的县试,段岭终于有了些许欣慰之情,也有了期待,甚至幻想起县试过后,他主持烧尾宴款待通过县试的学子,受他们的茶酒,并听他们口称一声“座师”。
这第一场墨义,对王景禹来说难度倒是不大。
首先县令点出要墨的几篇文,都在老村长教授过的要背诵的范围,他穿来后,虽受限于这具身体的发育水平,但也有着大半他前世的智力。
这种纯粹的记诵,不涉及对这个世界文化文学等知识理念的理解,即使不能对字里行间的典故历史一一知晓,他读背两三遍也可以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作诗他反倒放在了后头,段岭出的题,只要求了五言六韵,倒是不难,只是他仍然称不上得心应手。
两个时辰的时间静静流逝,学子们自行在考场内取自带的饮食打点了肚子,便继续捉笔答题。
直到日斜影出,助考的公人一声“落笔封卷”响起,不少学子显然还未写完,不甘不愿的停了笔,由公人将试纸收走。
之后学子们依次被送出参考的夫子院,一路直出县衙。
对着县衙外送考待考的家人仆从,终于把压抑了一整日的苦闷之情宣泄而出。
“手手手……痛死了!我看这不是考经义,考的是谁的胳膊粗吧!”
几个身体差一些的更是沮丧,双臂簌簌抖动:“快快,回去好生推拿,否则这下一场可就考不得了!”
甚至还有一名六旬翁是直接被架出来的,被候在考场外的家人大呼小叫着接过去。
就知县大人今日要求墨的这量,年纪偏大体力衰微,又或者年纪过小腕力尚不足者,直接就会被甩在后面。
剩下的,才轮的上考评墨义识记的功底。
若记识的不够熟练,思考的时候过多,也会不够时间书写。
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把参考学子之间的差距显著拉开。
李念仁背着书箱,跟着王景禹走,忐忑问他:“景禹,你全部默完了吗?”
“还行。”王景禹保守的回应他:“你呢?”
墨是墨的差不多,只不过这样端坐写了一整天,王景禹的身体也十分疲累。手腕酸痛,肩颈骨略一活动,便咔咔作响。
“我也,我也差不多吧。”李念仁道:“只有几处记得不那么准,怕是有错漏。”
他比着王景禹还小一岁,这般消耗,也好不到哪去。说话间,不停的按捏右手手腕。
他们二人虽然年龄不大,但到底出身农家,日常是免不了亲手劳作的,且老村正要求严格,读作日久,功底扎实,写字的速度一直不差。
王景禹琢磨二人接下来还有一日的考试,从县城走回家小十里路此时再走起来,着实费力,少不得花些银钱雇车送二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