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但人上人(科举)(97)
“那郭显贵就是常平仓的监仓吏,这么多年郭家富得流油,怎么可能没他监守自盗的份儿!”
“可不?先不说那些被扣下来的役夫究竟有没有私下偷盗赋粮,即使真的盗了,就他们偷的那点份量,哪比得上他家这些年贪去的九牛一毛!”
“这回,官家好像是要动真格了。就打眼瞧着最近带走的这些人,我一个流民乞丐都敢打包票,保准没一个身上干净的!”
“这事儿叫我说,也是遇上了段知县这般敢为民请命、敢磕这些硬石头的好官!要不然,这些人能有这么多年这般逍遥好日子吗?”
“是啊,没有这样的好官,怕是这些役民无论有罪无罪,最后都是有罪。其实说起来,哪里不是这样?段知县这样的好官不好遇,而且,只怕是往后的前程也不会太好。要不然哪能一个正经的探花郎,为官十余年了,还只是个知县呢!”
“唉……”
大家对此心知肚明,这一处的光明,很难穿透那层云密布的天空。
但是也丝毫不妨碍,当临南县县衙公布了郭显贵、郭氏、李茂等人的罪名和惩处之后,一片欢欣庆贺之声。
郭显贵的吏职被削,被押入狱。官府清点了他历年贪墨的赋粮、赋银等,对郭家家产进行了彻底的查抄和抵没。
郭家女婿的陈家粮店等各式粮店布店,皆收归官营,郭老秀才因知情不报,秀才功名被除,没了教学资格。他开办的私塾,也暂时由段知县及县衙一位书吏来暂代。
李茅因在此事上操纵役民、设计构陷一事,与郭显贵同谋,被除去都保正一职,罚没了家财,也与郭显贵一起下了狱,只待最终的判罚。
这些事令得整个临南镇,大快人心,人人都觉得每一口吸进肺腑的空气,都变得更加新鲜了。
当然,也有些忧愁的。
譬如那刘满户。
这次查案,他虽然没像大保长刘原那般,因为与李茅牵连过多也被拿到了县狱,可段岭还连带查出了李茅于东乡操纵两税和丁产,以及经郭、李两人之手承保的田产私下寄名,用以逃脱朝廷税赋之事。
按律这些私相作保以规避朝廷税赋的行为,所有牵涉方,都是要问罪的。
不过段岭在几番权衡置换过后,暂时将这一事大事化小,以免一次牵连过众,致使常平仓案的顺利结案也收到阻碍。
这次凡查出的经两人作保的单子,集中销毁,未再追究田主之责。
至于其他还有没此类行为的家户,也未再牵连彻查。
可这就够刘满户好受了。
他当时为了贪多,生生把他家的地只留下了一亩多,在户籍簿上给自己改了个五等下户,以此可以避了所有的粮赋和役使。
段知县这一烧,他家那些地,可就彻底全成了王家的了!
他老姐那里就更不用提了,家财罚了个干净,如今连个住处都没有,只得回了娘家挤在一间院里。如今他只剩下这一亩多地,同那些个客户、流民没差了,让他这一家老小如何过活!
可他也不敢到县里闹,段知县这次已经是放了他们一马,自己若再在这风口上去闹,把他也一块抓了判了,更是自讨苦吃。
他焦躁的在自己院里盘桓两日,县里他是断不敢去的,可是那个王家……
便算那王家大郎如今被夸的多能耐,到底也只是孤儿寡母的,量他们也不敢真就吞了他刘满户的地!
坡西的田地上,各家今夏的收麦已到了尾声。
安三嫂子与安家两个兄弟也在田里抢收自家小麦,割完了最后一垄,安三嫂子看着身后一捆捆穗大粒满的金黄小麦,她手抵着镰刀擦了擦汗,纵然骄阳似火,她也从里到外的透着舒坦和敞亮。
现在离晌午还早,几人商议打算稍歇片刻,再把今日的麦拉回去脱壳。
这时,她注意到西边顺着田埂走来一伙人,打头的就是大里村的刘满户。正式收麦打麦的时候,这帮人手里拿的不是锄头和耙子,反而是锄头榔头,乱七八糟,各式都有。
再看那架势,显然不像是普普通通要下地干活的样子。
安三嫂子立马明白过来,这刘满户如今倒了后台,知县那一张告示,又废了他家的地,如今可算是彻底栽了。现下不怀好意奔咱双满村来,不是冲着大郎还能有冲谁!?
不敢上县里去闹,打量着大郎年幼家里没个长辈,欺上门来了!
还真是一贯的不要脸性子!
安老三也看到,当下大步到田埂头上,隔着老远就先吆喝起来:
“刘满户,你们莫不是要往双满村去,寻景禹家麻烦!?”
安老三这一声用足了劲喊出来,本就有人也注意到了刘满户一伙,这时临近地块的几户人全都停了手里的活看过来。
刘满户哪里会把年年被揉搓的安家看在眼里,当下回怼过去:“找的就是他?他吞了我家多少地,今天就要他吐出来多少!怎么,你还想先出来比量比量?”
哪知安老三根本不搭他的岔,听了他的话,就手握着镰刀先朝四野叫了声:“大里村的刘满户要来抢景禹家的地了!”
王景禹家临时雇的两名收麦的麦客听到声,当先扛着锄头跑过来。
其中一个跟他们知会过后,先回村通知王景禹去了。
今天李立田也在地里,老远也听到了这里的声音。
略一想,便也知道了是怎么个缘由。当下将镰刀一收,招呼了一声:“乡亲们都过来!”
各处三三两两的人立马应了声,不一会儿就聚起了十多人,将梗道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