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主意后,海礁便无奈地对小妹道:“行了,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哥哥还要一意孤行,只怕接下来几天就要被你烦死。哥哥答应你,绝对不会私下去做冒险的事,只会到处打听消息,顺道找几个稳妥的帮手,用万无一失的法子去对付侍郎府,既安全,又能立功,还能给自己出一口气,如何?”
海棠仔细观察着兄长的表情,确认他说的是真心话,不是故意哄骗自己,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哥哥冷静下来了,我自然是信你的。”
海礁苦笑看着小妹,道:“你这么说,倘若我违约,回头岂不是再也得不到你的信任了?”哪怕是为了让小妹继续信任自己,他也不敢乱来呀!
兄妹俩达成了共识,接下来海礁便要再出门去。
海棠忙问:“眼看着都快吃午饭了,哥哥这时候又出去做什么?”
“去找朋友一块儿吃饭。”海礁回头冲小妹眨了眨眼,“你不是说,要我找几个靠得住的帮手么?周奕君想必已经从卫所里回来了,趁着如今还没过年,我寻他叙叙旧去。”
兄长要去见周家的老朋友,海棠自然不会再拦着,还让厨房的人翻出一小坛酒来,不容易醉人还能驱寒暖身的,让海礁捎带走,充作老友聚会的一点小惊喜。
海礁跟周奕君这次小聚,聊了些什么话,海棠没有多问。在那之后,海礁每日依然是白天出门,傍晚归家,偶尔会在夜里出去,但都会赶在二更天前回来。海棠留意过他的行动举止与身上的衣裳,确认他没有瞒着自己去做危险的事,也就放心了。
两日后,金嘉树那边有了回音。
金家的人通过麻尚仪的渠道往宫里传了信,金嘉树寻借口出宫整理一些书本文章,在家里看到了海棠送过去的信。他当时就写了回信,派卢尕娃送到海家来,不过明面上打的是给老师陆栢年送自己新写的文章的旗号。
陆栢年人老机灵,看到学生给自己写的信,便当即折了信,看里头的文章,完全不去问信使卢尕娃捎带来的另一封信是给谁的。他只是吩咐卢尕娃下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自己需要时间去批改金嘉树的功课,便给了对方机会去找人往内宅传信。
早已得到消息,知道金嘉树派了人过来的海棠不等卢尕娃想办法,已经自行来到前院与他“偶遇”了。金嘉树的信就这么顺利落到了她手中。她吩咐人给了卢尕娃上等赏封,转身就钻进哥哥的临时房间里,拆信细看。
金嘉树的回信写得很简单,他已经知道海棠担心的是什么事了,表示会定期给陆老师送来自己写的文章,好请老师批改。他的文章火候还有许多不足,却已决定了要参加明年的恩科乡试,想必老师光是操心他的功课,就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除此之外,他还在宫中打听到了一些陆家的消息。陆家嫡支的成年男丁中,犯了事的都逃不过死罪,罪行轻些的,多半是流放西南,而不是前往西北。至于妇孺,应该都能还乡,但子孙三代后才能科举,连旁支也不能例外。陆家注定了要衰落几十年了,陆栢年不被牵连进去,已经是大幸。幸好如今孙家才是宫中与内阁的肉中刺、眼中钉,陆家只要老实认命,不再瞎折腾,大约还是能留得青山在,以待将来的。
第1070章 文章
海棠看了信,一边庆幸,一边又忍不住哀叹。
陆家会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他家没有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也算是幸事了。陆栢年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放不下家中亲人。如今他若是知道亲人不会死绝,子孙后代即使暂时功名无望,也还有三代后东山再起的希望,想必也会高兴吧?
三代子弟不能科举,其实也不用等很长时间。嫡家主犯是与陆栢年同辈的堂兄弟,都是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了,早已有了孙辈,而第三代孙辈中年纪最长的,都有二十多了,好几个人都已娶妻生子。他们的下一代子孙便是第四代,可以继续读书科举,只要天资出众,不过是十年八年的功夫,就功名有望,陆家人还等得起。
只要他们被遣散回乡后,没有因为家境中落就失了心气就行。
当然,陆家第四代即使有天资,能科举,顶着罪臣之后的名头,也没那么容易出头。秀才功名还罢了,陆家若在原籍有一定的影响力,在县一级还是能顺心如意的。只是到了乡试阶段,他们父祖三代的履历落入朝廷派到各地的考官眼中,就成了巨大的污点,不见得能顺利上榜,再有才华,也有被中途黜落的风险。若是陆家无法在朝中找到助力,又或是不能遇上个不计较他家往事的考官,随时有可能蹉跎上几十年,等待陆家的黑历史为世人所遗忘。但那都是后话了,他们总归还有重振门楣的希望。
陆栢年所求,估计也就是这样了吧?
海棠将信收好,亲自到前院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陆栢年。
陆栢年正看金嘉树送来的新文章呢,听完海棠的话后,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语气平静地道:“这样也好。罪有应得之人,理应为过往赎罪。清白无辜之人,也还有望重出生天。新君仁厚,内阁也公平公正,我已别无所求了,唯有感念君恩而已。”
海棠小声问:“陆爷爷,若是陆家家眷无事,兴许开春后就要返乡了。您要不要去瞧瞧他们?从前他们自以为高高在上,不把您放在眼里,但如今他们落魄了,想必不会再不知好歹地怠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