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刚跑到二进院,他就被自家爷爷叫住了:“宝顺,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海礁眨了眨眼,看到表叔公谢文载就在爷爷身边,心知后者是要问什么。他不由得咽一咽口水,心里有些紧张。
海棠小声对他说:“哥哥只管去,就照着咱们商量好的那样说。我在门口等你,一会儿你就说不放心我,赶紧过来!”
海礁顿时心下一定:“别走远,就在门口等着。”说罢朝着爷爷与表叔公那边走去。
海棠来到大门处,把门打开,就在门槛上坐下了。
海家的宅子开在巷口处,距离街边也只有两三步路。海棠坐在家门口,来往的行人都能瞧见,好些是熟悉的老街坊,都认得她是谁,经过时总要招呼一声。
海棠不管是认得还是不认得,全都乖巧地叫叔伯婶娘,换回了一句句夸奖。她用心记下了这些老邻居的长相,再观察巷子里所有的人家,把所有人一个个跟宅子对上了号,又记起了他们各自的身份。
那天胡人大军来袭时,与二叔海长安一样爬到墙头上张弓警戒的人,都被她认出来了。
海礁一直在二进院里没出来。海棠回头望望,没瞧见动静,只得继续等下去。
巷子里的行人渐渐少了下来。海棠有些无聊,便把视线转向了门边的上马石。海家的上马石其实是用砖砌的,为了配合海礁小时候的身高,还在侧面多砌了一阶矮的。不过多砌的部分似乎有些粗制滥造,用来黏合砖块的泥已经干涸脱落。海棠伸手过去一碰,上面那两块砖就掉落下来。
海棠心想,回头得告诉管家崔伯一声,让他找人修一修。
大街方向传来男童尖利的哭闹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海棠转头望过去,发现是邻居王成复王百户,正抱着他的儿子快步跑向巷子,嘴里还在哄孩子:“别闹了,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偷偷跑出家门来找我?!爹有正事要办,你乖乖在家听娘的话!”
他儿子哭道:“我不!你走了就不回来了!娘说你会死在外头!”
王百户顿时露出头痛的表情,瞧见海棠坐在家门口,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抱着孩子冲回自己家,十分匆忙。
海棠好奇地看着他们父子的背影,又瞧见有另一个人走进了巷子,穿着十分不起眼,戴着斗笠,肩上搭着一捆羊皮,低着头。
他从海棠面前走过,几乎听不见脚步声。海棠疑惑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他左半边脸,不由得愣了愣。
这男人的左脸颊上,有个十分狰狞的疤痕,仿佛是被什么野兽咬了一口。
第38章 板砖的威力
海棠立刻就警惕起来了。
那个前不久才进城来打探胡人三王子下落的胡人奸细,曾经在瓜州装成酒坊伙计来过海家几回的疤脸男,不就是这么个长相吗?!
仔细看,这人似乎个子并不高,可他佝偻着背,弯曲着腿,天知道是不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的?!
顾青鸿将军得到海西崖与海礁爷孙的禀报后,不是已经派人盯住这奸细了吗?为何他如今偷偷跟在王百户身后,竟然无人阻止?!
那人轻飘飘瞟了海棠一眼,就将视线转回到王百户身上去了。海棠飞快地看向外面的街道,确定了真没什么人跟在这奸细的身后,也不知道负责盯梢的人是暴露行迹跟丢了人,还是遭遇了反杀。反正,这人如今跟在王百户身后,悄无声音地靠过去,明显不怀好意。
倘若坐视不管,海棠这个在现场目击到他做了什么的小孩子,事后会不会被顺手灭口?看他方才的眼神,恐怕不会那么好心放过她。
海棠在宫廷里生活了许多年,行事谨慎惯了,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家里的人都不在近前,她没办法在不出声的情况下召来帮手,便悄悄从上马石处拿起了一块散落的砖头。
砖头很坚硬,质量是不差的,粗制滥造的只是黏合用的灰泥而已。
疤脸男距离王百户越来越近了,他腰身不再佝偻,越发显得高壮。海棠看了看他的背影,不放心地多拿了一块砖。
她两手各执一砖,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同时运转刚学不久的基础内功心法与轻功步法,用比疤脸男更轻的脚步走了过去。
王百户的全副心神都被哭闹不止的儿子吸引住了,站在家门口,他根本没想到会有危险。他只是迅速推开了自家大门,看到迎面走来的妻子,连忙将儿子推了过去:“快把儿子看好了,别让他乱跑!我方才在城门口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差点儿碰上早点摊子上的火炉,简直快吓死了!”
他老婆抱住儿子,竟也哭了起来:“我才要吓死了呢!你上回出门已受了伤,如今又明知道是死路还要出去,丢下我们娘儿俩不管,我们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也省得担惊受怕!”
王百户大感头痛:“别闹了!老杜答应替我遮掩,我才抱着儿子跑回来的。这就要走了,有话等我回来再说!”
他老婆见状,立时便要放声大哭,却被忽然闪身进门的陌生人吓了一跳,顿时一肚子怨气都冲对方去了:“你是谁?!啊——”
她的尖叫声很快就被疤脸男的动作吓得咽了回去。疤脸男从肩上的羊皮里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匕首,摔了羊皮才进的门,第一时间就将匕首比在王百户的颈脖处。王百户立时反应过来,两手上托,扼住了来人的手腕,使得匕首无法再往前递进,将将横在他脖子上,迅速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