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诧异地退回到屋角后的阴影中,看着那人低着头,跟着金嘉树朝后院的方向去了,两人似乎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她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跟了上去,隔着十来步远,瞧见金嘉树领着那个略嫌瘦削刻薄的中年妇人,拐进了后园。
金嘉树引着那妇人,在园门处不远的草亭里坐了下来:“伯娘何故上门寻我?”
那中年妇人——正是金柳氏——没有回答,只面带嫉妒地打量着周围的房屋,皮笑肉不笑地说:“桐哥儿如今真是阔了,这么大的宅子也是说买就买。宁可收留外人在家里,也不愿意帮一帮我们这些亲人。我们一家还在外头赁屋住呢!一大家子只能挤三间屋……”
“伯娘想说的就是这些?”金嘉树冷笑,“那就不必啰嗦了。我家的宅子,爱给谁住就给谁住,轮不到旁人指手划脚。你也别说自己是我的亲人。府衙明日就要升堂,审理你们二房谋夺我们长房产业的案子。这是亲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金柳氏闻言,神色顿时缓和下来,表情也添上了几分慈爱:“桐哥儿,你别这么说。那都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们也知道不应该,可谁能拗得过她老人家呢?这回闹上官府,老太太已经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不敢的!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何苦闹得这般难看?日后到九泉之下见了祖宗,又如何交代呢?”
“作恶之人都不怕见祖宗,我怕什么?”金嘉树抬眼看向金柳氏,“若是伯娘想说的就只有这些,那就不必再说了。我正是为了孝道二字,为了死去的爹爹,方才与你们二房划清界限的。若我轻易饶恕了你们,那才是对我爹最大的不孝!”
金柳氏脸色变了变,也拉长了脸:“哥儿这么说,是不愿意善了了?既如此,你就别怪我不顾亲族情份了!你娘当日可没从宫里出来,天知道她到底死没死?说不定……她这会子还在宫里呢!不然我怎么从没听说许家有第二个女儿,几年前却忽然冒出个你娘的妹妹来?!”
第456章 威胁与反威胁
海棠站在后园外,听着金柳氏的话,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金嘉树的母亲许氏在金家留下的印迹真的太多了。她是与金举人订亲多年后才嫁过去的,两家相隔不远,知根知底,要编造一个妹妹的存在,还要瞒过金家二房的人,真的太难了。以前金家二房的人没往这边想,不曾起疑心就算了,如今被逼上绝境,需要找到金嘉树的把柄时,这些以往不曾留意的线索,自然会有人想起来。金柳氏这不就发现了吗?
只是不知道,金嘉树要如何应对她的威胁?
后园中,草亭内,金嘉树的神色没有半点慌张:“伯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明明是你们说,我娘死在了京城,你们还亲手将人给埋了。如今怎么又说她没出过宫?若她没有出过宫,那你们埋的又是谁?”
金柳氏顿时噎住了,吱吱唔唔地说:“那是……那是我们担心会被人发现你娘跟吴家有关系,才故意骗人的。其实你娘根本就没从宫里出来过!”
金嘉树歪了歪头:“既如此,先前知府衙门的人审问时,你们为何不直说?为何非要说我娘从宫里出来后,就急病病死了,然后被你们埋在京城?世人皆知镇国公府周家与孙家是死对头。跟他们说实话,也没什么关系吧?你们为何还要继续说谎?”顿了顿,“三叔甚至还说出了让官府去京里挖坟验看的话。这可不象是假的。”
金淼跟官府的人说过这样的话么?
金柳氏心乱如麻。她一边暗骂小叔子,一边又埋怨金嘉树不如从前好糊弄了,咬牙道:“不管怎么说,你娘没有妹子,这事总是造不了假的。你们就是在撒谎!许秋娘几时有过进宫的妹子?宫里也没在遵化州选过宫女!好好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姨妈来,说是在宫里侍候了贵人,做了女官……”她露出了得意的冷笑,“只怕不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而是许秋娘本人吧?!连丈夫儿子都不肯认了,定然是身份犯了忌讳。一旦叫别人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就要杀头的吧?”
她吐出了这个近来才好不容易想到的把柄,心想这回金嘉树定要服软了,谁知后者仍旧是那一脸平静的模样:“有夫之妇做女官,又犯了哪门子的忌讳呢?当初我娘会进宫,本就是去给未出生的皇嗣做乳母去的,人人都知道她是有夫之妇。若她当真没死,还留在了宫中,那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被杀头。”
金柳氏又一次被噎住了。她哪里知道什么皇宫的规矩?只是猜想那所谓的许家姨母多半就是许秋娘本人,她不肯认丈夫儿子,肯定是因为犯忌讳呀!难不成金嘉树根本不知道事情的轻重,才会不把她的威胁当一回事?
想到这里,金柳氏就再也沉不住气了:“你心里就敢如此笃定么?那我到了公堂上,就这么跟知府大人说,让所有人都听见,那也无所谓?!”
“你爱说就说去。”金嘉树冷笑一声,“知府大人又不象你,听着风就是雨。他会联系遵化州知州衙门去查验。正好,遵化州的官差还在长安府待着呢,捎个信回去也方便。我外祖到底有几个女儿,其中一个又是几岁走失的,知州衙门里都记着档呢,到时候一查便知。等知府大人知道你是在撒谎,故意消耗官府人力,拖延案情审理,定会重重惩罚!到时候你便是有罪之身,你的宝贝儿子金梧也成了罪妇之子,以后休想再有什么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