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分的供词,颍川侯大概是故意抄写下来,想要戳马老夫人的心。涂荣读完之后,看了看马老夫人脸上麻木的表情,没有多说什么,又继续往下读了。
颍川侯父子兄弟拿到周淑仪的供词后,也震惊不已。颍川侯亲自带着儿子去了祠堂,在后方主室里细细搜查,找了足足三天,才从梁柱上方的一个极隐蔽的缝隙中,找到了一个小纸包,看起来泛着黄,显然已经有了年头。
颍川侯打开纸包细看,里头果然有名为宋育珠的宗室少女亲笔写给情郎的书信,信中说明了平西侯准备在西北边疆布置的新防线细节,还有一份草草画就却还算清晰的地图,图上标注着西北边军几处重要关防的领兵将领姓名,甚至还有那几位将领性情喜好、性格缺点的说明。若当年这些情报落入胡人质子手中后,顺利被送回胡国,西北边军定会遭遇重大挫折。
镇国公想起自家父亲提过的几场不顺利的战事,说胡人大将好象忽然变聪明了似的,竟然能猜到楚军薄弱之处,各个击破,表情就更加严肃了。
只怕当年沁国公也发现女儿做了什么吧?他不敢声张,却迅速将女儿送走软禁,又退了女儿与平西侯世子的婚事。否则,让宋育珠顺利嫁入平西侯府,又与胡人质子藕断丝连,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
屋中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海棠冷眼旁观着,忽然想起了一事,便凑到姨奶奶周马氏的耳边,轻声低语:“那胡人老汗王逃出京城时,并不知道马老夫人的新身份。马老夫人为何如此担忧害怕呢?那证据就算被人发现,也找不到她头上呀?”
第481章 两封信
周马氏浑身一震,被海棠一言提醒。
她转头去看丈夫周世功。周世功也听到海棠的“悄悄话”了,亦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他沉声问马老夫人:“那胡人老汗王在曾家祠堂里留下了你的罪证,固然是对你的威胁,可你已改名换姓,嫁进了我们周家。世上除了你的老相好和他的奸细爪牙,再无人知道宋育珠就是你。你有必要如此惊慌失措么?甚至不惜让我们周家的女儿嫁给与她不匹配的男人,也要让她去替你走进曾家祠堂,取回你的罪证?难不成胡人老汗王还能去大楚京城告发你?!亦或是他派来的那些奸细,会拿这事儿威胁你听从他们的命令?可他们若真的掌握了你这么大的把柄,还能仅仅要求你给他们弄几张路引么?你真的没有替他们办过别的事?!”
马老夫人用眼角瞥了他一眼,依旧一声不吭。
周世功忽然生气了:“到了这一步,你依然还想隐瞒真相!父亲真真是瞎了眼,白白对你好了几十年。他为你舍弃了高官显爵,甘愿退居后方,打理军中庶务,而你不但骗了他一辈子,还想加害他的子孙后代,再抹黑他的身后清名!若不是娶了你这个扫把精,我父亲必定会有更大的成就,我们三房也会比如今更兴旺更显赫!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马老夫人露出愤怒的表情,瞪向周世功的目光中都夹了刀子,差点儿就要破口大骂了。但她终究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只冷哼了一声,便扭开头去。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沉默到底了。
周世功见状更加生气,猛地站起了身。镇国公看了他一眼:“功弟,稍安勿躁。”周世功动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板着脸重新坐下来。周马氏连忙替他抚背顺气,小声劝他别气坏了身体。周怡君也拿出扇子,在祖父身后扇着风,让他老人家能消消气。
涂荣这时候已经把后面两页供词给看完了,随即又转头盯住镇国公手中拆开的小纸包:“这就是颍川侯从祠堂里找到的东西了,不过里头不仅仅是马老夫人年轻时写给胡人情郎的书信而已。”
他看向了屋子中央的罪魁祸首:“里头应该还有胡人老汗王匆匆写就的亲笔书信,以及……多年后派人第二次进入曾家祠堂密道时,另外加藏的东西。”
众人听得又是一惊。
曾庆喜忍不住问:“第二次?那厮利用了曾家祠堂的地道逃出京城不说,还派人来钻了第二次?!他把我们颍川侯府当成什么地方了?!”他又惊又怒,忍不住在心底深处抱怨义弟颍川侯,难不成胡人在曾家腹地的祠堂里来来去去不止一回,都没有任何人发现吗?看守祠堂的人在做什么?每年定时清理、维持密道的曾家家主与继承人,又在做什么?!他们难道一点儿蛛丝蚂迹都没发现么?!
怪不得颍川侯把那红木锦盒交到他手上时会说,要等到马老夫人的案子必须颍川侯府的人出面作证时,才拿出锦盒,否则就不必将锦盒打开给别人看了。这么丢脸的事,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乐意叫外人知晓?!
当年平西侯世子违反家规,擅自将未婚妻带进祠堂后方的主室与密道,是导致所有事发生的导|火索。怪不得平西侯会忽然告病致仕,他们父子在那之后必定发现真相了吧?很有可能还主动向皇帝请罪了。平西侯世子有愧于家族,因此在父亲亡故后根本不去争取祖传的爵位,而是到西北参战,结结实实地立下了军功,方才重新受封品级更低的爵位。
这宋育珠真是害人不浅啊……
曾庆喜瞥了马老夫人一眼,忍不住啐了她一口。
马老夫人眼下倒不象先前那般一脸麻木了。她两眼直勾勾地瞪着桌上的那只红木锦盒,一副恨不得扑上去的模样,看得周六将军与林三刀都心生警惕,又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