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麻尚仪脸上的笑容更真心了几分:“哥儿想得周到。老奴本来还想着要照顾好哥儿的起居,才不辜负太后娘娘与许娘娘的嘱托。没想到老奴还什么都没做呢,哥儿就先把老奴给照顾好了,老奴真真是受宠若惊。”
金嘉树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嬷嬷就别再自称老奴了,只管随意自在些。民间不象宫中讲究礼数,左邻右舍们几时见过您这样气度雍容的女官?听到您在小子面前这般自称,说不定要起疑心的。”
麻尚仪想了想,叹道:“是老奴……是我疏忽了,习惯了宫中的规矩,便忘了民间的作派,犯蠢了呢……”
她叹了口气,又微笑着看向金嘉树:“哥儿想得实在周到,只不知这是自小习惯了,在家里养成的性子,还是方才得了哪位友人家的长辈指点?”
金嘉树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从前在家,小子确实是习惯了小心行事,生怕有哪里做得不好,会惹得父母长辈生气。不过如今事过境迁,小子也放开了许多。方才只是偶然去海礁大哥家消食闲谈,无意中说起嬷嬷与林侍卫要搬进来的事,海礁大哥想着不能委屈了新邻居,便就帮着小子出了点主意,小子也觉得很有道理……”
麻尚仪明白了。她回想起先前离开周家三房大宅时,在门口瞥见的那个少年,当时有人告诉她,那便是救了金嘉树的海家的大孙子。再想想在审马老夫人时见过的海家太太与孙女,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我见过海家太太和她的两个孙辈。海家太太看着颇为端庄稳重,海家的姐儿也机智,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我没听过海家哥儿说话,但听哥儿说来,应该也是个厚道的聪明人。哥儿与海家既有缘份,合该多往来也好,在长安也能多一份照应。哥儿亲缘比旁人浅些,但这不是哥儿的错,不过是金家有些人没有福气罢了,这世上多的是比他们有福气的人家。”
金嘉树听得沉默了。
麻尚仪又道:“我知道哥儿是想将我与林侍卫照看好了,怕我们往御前说你的不是,但哥儿其实不必这般拘谨。我是太后娘娘的人,又与许娘娘共事多年,如今再奉了皇上之命前来照看哥儿的,哥儿只管拿我当家里的老嬷嬷,不必处处客气小心。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与我商量,没必要为此烦恼操心,还要向旁人请教。这毕竟都是咱们自家人的小事罢了。”
金嘉树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应了。
第508章 墙的另一边
麻尚仪其实是在天刚黑的时候过来的。
那时金嘉树刚刚吃完了晚饭,跟着海礁去了海家说话,却没想到自己会让麻尚仪吃了闭门羹。
不过麻尚仪也不在意。她要是急着见金嘉树,打发人去海家传话就能将人立刻叫回来,可她却没有动作,反倒趁着金嘉树不在家的时候,把金家宅子前后院都转了个遍,心里盘算好了将来自己与林侍卫要居住的地方,又要对这个家做哪些进一步的布置,甚至连花费都算好了。
完了她又将金家目前雇佣的仆人都叫了过来,连夜里不住金家的周小见也不例外。她一对一地找每个人谈话,该敲打的敲打,该嘱咐的嘱咐,该夸奖的夸奖,该赏赐的赏赐,把人都收拾得服服贴贴,嘴闭得死紧,绝对不敢将宅子里发生的事往外头传,哪怕是告诉自己的家人亲友。
这些仆人全都知道她是未来的金家大管事,连主人金嘉树都要客客气气地礼敬三分,自不敢违逆她的话。虽说他们回头肯定要向主人告状,但横竖金嘉树是不会驳回她的话的,麻尚仪也不在乎,反倒欣喜地看到金家的仆人忠心于金嘉树本人,并未因为她这个外来管事的强势,便认错了主子。
麻尚仪知道,等到她与林侍卫搬进来,朝夕相处之下,很多秘密都难以保全。不趁早将这个宅子里的仆人收服,万一到时候有人泄露了风声怎么办?哪怕长安的人不知道金嘉树与许贤妃的真正关系,光是晓得许贤妃有个“外甥”住在城中,就挡不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攀附上来。金嘉树一个小孩子,哪里经得住旁人的算计?
虽然皇上准备得周全,但凡事都有万一。麻尚仪是盼着自己在金嘉树身边这几年能平安顺利度过,不起任何风波的,否则就太对不起太后与许贤妃对她的信任了。倘若金嘉树是寄居在镇国公府里,她何须操这个心?无奈金嘉树在她到来之前,便已置产安家,她总不能让他丢下自己的家,跑去别人家中寄人篱下,唯有小心防范与他有来往的人了。
麻尚仪见天色已晚,嘱咐了金嘉树几句话后,便先行告辞了。
金嘉树见她匆匆要走,忍不住问:“嬷嬷这么晚过来找小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麻尚仪摆摆手:“没什么大事。我是刚从周家三房出来,想起周五太太刚跟我提过她妹妹就是哥儿的邻居,一向对哥儿很是关照。我便顺道过来瞧瞧哥儿。”
金嘉树犹豫了一下,想到海家一直关注着周家三房的情况,便小心探问:“小子听海礁大哥提过周家三房的事。小子当初受伤后,多亏周家三房收留小子在庄中养伤,又得他家庄户拦住凶徒,才得以保全性命。周五老爷和周五太太都对小子有恩。不知如今……他家的官司可了结了么?不会牵连到周五老爷一家吧?”
麻尚仪微微笑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皇上自不会冤枉了无辜之人。”
她不肯透露更多的消息了,金嘉树怕引起她警觉,反倒给海家和周家三房带来麻烦,也不便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上了马车,由镇国公府的亲兵一路护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