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他发泄够了,自己停下。
天际隐隐发白,他又冷又饿,四肢僵硬。
他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逃是逃不掉的,整个杨家村的人都是一样的黑心肠。无论是被拐来的妇人,还是孩子,都不可能走出村口。
他前世不是没逃过。
昨晚是唯一能逃走的机会,是他错过了。
未来不会再有。
要不还是忍耐着,等待着吧。
前路艰难,若想报仇雪恨,唯一的途径还是入宫当太监。
可逃走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去哪里找那位将他送进宫的老
爷?
后来一想,天高路远,他兴许还没走到那,就已经饿死在路上了。被杀,被卖,被野狼吃了,都有可能。
况且,他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无论是毛遂自荐,还是别的什么途径(他也没有,若有也不会过的这样苦了。)忽然说出要冒名顶替他家少主人入宫,那位老爷恐怕要吓死,不仅不会用他,转头就会将他灭口。
回头一看,他坎坷的人生没有一处是捷径。
上辈子过的苦,这辈子也没什么想法。
若有,只有一个,报仇!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灰心丧气的接受了既定的命运。
忍忍就过去了。他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凌晨,露水深重。他又冷又饿,浑身却僵硬疼痛的不能动弹。想抱抱自己都是奢望。
有什么凑近了他,毛发擦过他的脸,他感觉什么东西在嗅他,像是某种兽类。
不是吧?
他刚重生回来就要被狼吃了?
他记得,通哥死的那晚,确实有狼进了村子,将其中一户人家的儿子叼走了。隔了几天,有村妇在河边洗衣服发现了那孩子被啃的面目全非的脸,才惊慌失措的跑回村里大喊大叫。可笑的是,那户人家,七八个孩子,丢了一个根本不知道。能被认出来,全因那孩子有一个胎记长在大脑门上,有点印堂发黑的意思。
李恩义心里头哀嚎不止,眼皮却沉重的怎么都睁不开,像是魇住了。
狼却不打算放过他,没走,不住的在他周身转来转去,也没一口咬断他的喉咙,给他个一了百了。
终于,狼没了耐性,一耳刮子呼在他脸上。
又是一耳刮子。
又抓住他的双肩,筛糠似的摇他,李恩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疼,硬是疼醒了。
一睁眼,差点没厥过去。
这也太快了,头七还没过,咋就回魂了?
“好饿啊好饿。”七号见他醒了,双手双脚着地,跟个猫似的,蹲在他眼前。
李恩义试探着伸出手,拨了拨她头上的灰:“没死?”
七号嘴一裂,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牙,也不知她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第3章
李恩义守在门口望风的时候,耳里听着厨房的动静,心里开始后悔。
这后悔的情绪迅速凝聚成球,然后开始膨胀,膨胀,直至轰得一声,将他炸了个四分五裂。
“喂!”
……
同一天,又是娶亲,又是治丧,杨铁匠家为了酬客,厨房里都是吃食。
李恩义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下了降头,不然凭啥善心泛滥的想给她弄点吃的,好让她填饱肚子有力气逃命?
他都泥菩萨过江了,就他还想帮人?也配?!
扯远了,他郁闷的并不是这点,而是气这丫头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有经验的都知道,偷吃东西,各样取一点,轻手轻脚,主打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这家伙可好,瞅见一碗肉,到嘴就到肚,吃完空碗随地扔,哐当!跟野狗过境似的,肆无忌惮。
“喂!”李恩义烦躁的炸了毛,连身上的疼都忘记了,一下子从门槛上弹起来,循着声响,隐约的月光,摸黑冲进去,上手就去抢。
俩人都长的豆丁一般,可真站到一处了,才发现女孩比他还高半个头。
都是细胳膊细腿,竹竿子支着衣裳,细弱无力的模样,本应是半斤八两。李恩义原本也这么认为。谁知手才伸过去,她胳膊肘随意一撞,大概是想将他顶开。
李恩义顿觉胸骨都要裂开了,呼吸一窒,整个人后仰软倒在地。不过此刻的他并没多想,只当是杨铁匠干的好事。心里咒骂不止,一时也爬不起来了。
女孩自始至终也没看他一眼,不住的吃吃吃!
李恩义瞧着她忘恩负义的样子,耳里听着她肆无忌惮的翻找,乒乓作响,毫无做贼的心虚。两手一摊,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这般想着,他又勉强自己站起,破罐子破摔的也开始找吃的。
死吧,死吧,大家都死吧,搞成这样,他也甭指望能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某个瞬间,七号的耳根动了动,兽类的敏锐。面上却无半点变化,行动上仍是循着本能继续找吃的。
又过了好一会,李恩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门口看去,自以为机敏,第一时间往门口冲去,你不仁我不义,大难临头各自飞,先逃为敬!
有道是阎王让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杨铁匠正正好一脚站到门口,手里提着一把沉重的铁锤,凶神恶煞。
李恩义小扑棱蛾子般,一头撞上他的大。腿,弹了回去,摔在地上。铁匠媳妇提着灯,自他身后举起,照亮了厨房的一切。
夫妇俩个看着满地狼藉,目瞪口呆。待认出女孩,铁匠媳妇哆嗦着差点尿裤子:“鬼!鬼啊……”
李恩义受了启发,灵机一动,犯了羊角风似的,抽抽了几下,掐着嗓子喊:“阿爹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