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蕾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别管了,你好好休息。”
“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这个项目不行,我们再找别的项目。”晏游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背,宽慰道,“我们南院长这么优秀,早晚会遇到懂行的伯乐。”
南蕾看着他那一双星子般漆黑明亮的眼睛,清澈得像春日微波粼粼的湖水,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张了张口,轻声道:“晏游,我们分手吧。”
淡薄的眼睑缓缓眨了几下,晏游有些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南蕾抿着唇角,向上盯着他的头顶:“我说,我们分手吧。”
抬手拔掉扎在他手背上的输液针,晏游忍着疼痛坐起身,看到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机动车行驶证,上面还搁着一枚车钥匙。
他转眸看向南蕾,声音低哑地问:“为什么?”
“不是说我煮的面条好吃吗,为什么要分手?”
南蕾垂眸坐在那里,眼底湿漉漉的,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帘看向他,慢慢道:“我才刚知道,原来你是京北晏家的二少爷。”
漆黑的眼睫颤了一下,晏游薄唇紧抿,脸色发白,原本英俊明朗的脸庞渐渐沉了下去,语气缓慢道:“所以呢,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我是个私生子?”
两只素白纤细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南蕾避开他的视线:“我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前夫出轨,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她垂下眼帘,低声道:“抱歉,我接受不了。”
安静的单人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仿佛有些刺鼻,刺出了晏游的眼泪。
他定定地看着她,泪水滑落眼眶:“私生子有罪吗?是我想当私生子吗?我有办法可选吗?”
像是被撕开最后一片遮羞的软鳞,再没办法支撑苦苦维持的尊严和体面,他难堪地笑了笑:“我对你来说,除了私生子的身份,再没有其他优点了吗?”
“对不起。”南蕾紧紧抿着唇角,硬声道,“你有很多优点,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我不喜欢私生子,也不想和私生子在一起。”
她没去看晏游的表情,从包里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展开递到他面前:“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分手以后,我觉得你不适合继续留在公司,所以我把你开除了。这是解除劳动关系通知书,给你补偿三个月工资,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狭长的眼尾一片潮红,心脏仿佛碎裂成千万块,晏游默默点了点头:“南院长做事,还真是干脆利落。”
他将那张A4纸叠起来,塞到胸口的衣兜里,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行驶证和车钥匙,放到南蕾手中:“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来,你不想要就卖了吧。”
说完他便强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从此再未出现过。
*
那天过后,晏游便走了。
公寓里的东西都留在那里,他什么都没带走。
南蕾已经搬离那里,将那辆卡宴也留在那边车库,另外租了一套离公司更近的房子。
只是夜里,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直到她回到那个公寓,看着摆满一整个阳台的花花草草和游来游去的小鱼,躺在那张舒适柔软的床上,伸手抱住他的枕头,上面还有一丝他留下的气息。
南蕾闭上眼睛,在暗夜里默默流泪到睡去。
喜欢一个人,是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什么身份,都想和他在一起。
她不喜欢私生子,可她喜欢他。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爱小狗,毛茸茸暖烘烘,又听话又贴心,给她带来许多温馨和快乐。
她本以为这份美好可以长久地延续下去,可是没想到,赵文川竟然会那么偏执,那么疯。
短短一个月时间,晏游已经被他捅伤两刀,然后又被逼酒逼得胃出血。
南蕾怕再折腾下去,会把晏游给折了。
比起和他在一起,她更希望他能好好的。
他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不应该搅在她和赵文川的泥潭里,葬送了本应光明灿烂的前程。
所以他走了便好。
她会默默将他记在心里,带着那些美好的记忆继续前行。
只是奔向未来的道路,往往十分艰辛。
段长华去京市一行,铩羽而归。
他们的老师不仅没有帮忙介绍项目,反而劝段长华赶紧转行。现在的高校已经招收不到建筑土木专业的学生了,曾经的王牌专业已经没落,建筑行业日薄西山,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整个海城地界上,很多工地都已经停工了,本来亟待开发的项目也不再建设。大批企业倒闭,无数民工失业,这一场经济下滑的风暴袭来,没有人是赢家。
南蕾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办公室,望着窗外繁忙的城市景象发呆。
前面是整个建筑业萧条的大环境,背后是赵文川步步相逼,致和设计想要继续立足下去,可谓难上加难。
两手撑住额头,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不是应该及时止损,转行谋其它生路?
外面响起敲门声,办公室小妹推门道:“南院长,有位晏先生想见你。”
晏先生?
南蕾心头一紧,莫名地站起身,抿唇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办公室小妹领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走进来,送上茶水便带上门出去了。
只见那人高大英俊,气质矜贵,一身挺括的西装剪裁有度,灰色衬衣也搭配得很有品味。他的皮肤是冷白色的,眉深目秀,龙章凤姿,站在人堆里卓然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