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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州雪(109)

作者: 沈殿 阅读记录

深蓝丝绒首饰盒撞在地毯上,弹开时滚出一对戒指,戒圈内侧刻着日期——是他们初遇那天。

黎烟弯腰去捡,发梢扫过他膝头,孟斯奕伸手拦住她低身,转而自己捡起。

他眸中有些疑惑:“小烟,什么意思?”

落地窗外的云层裂开缝隙,月光像银鱼游进客厅。

她专注地与他对视:“孟斯奕,我讨厌世俗的一切规则,无论是婚姻,还是其他被安在女人身上的责任义务,生孩子、相夫教子,都让我厌恶。可自从与你在一起,我就总想让我们更完满一些,但是对不起,我思来想去,仍然无法向世俗妥协,那会让我有一种背叛自己的感觉。这对戒指也不是我特意去买的,而是花朝的合作对象送的礼物,原本只是想把它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积灰,我也记不清是哪一天突然萌生了把它带回来的想法,但是我想,如果我的无名指上戴了其中一枚,那么另一枚一定只能戴在你手上。”

她自顾自去戴其中的女戒。

戴到一半,孟斯奕将她的戒指拿开,将自己手伸到黎烟面前:“戒指不是应该互相为彼此戴吗?”

于是在这么一个没什么特殊的夜晚,他们为彼此戴上了戒指。

“小烟,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祖母临终前留下过一个金镯?”

黎烟摇头。

“那是她结婚时老爷子送的,镯子内圈刻着《金刚经》节选,她说这是锁住女人的镣铐,让她一辈子都不自由。”他拇指摩挲戒圈内侧的日期,“祖母去世后我把它熔了,给孟颖打了套首饰。”

用这样方式砸碎枷锁,这并不像是孟斯奕会做的事。

戒圈在关节处卡了一下,最终妥帖地停在指根。

“孟叔叔,如果是和你一起,那么戴着镣铐跳舞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窗外忽然落起细雨,孟斯奕就着这个姿势将醒酒汤喝完,喉结滚动时牵动锁骨下方的痣,像墨点游进宣纸褶皱里。

“下周巴黎有个当代艺术展。”他突然说,“展品里有组装置艺术叫《永生花》,用液态氮保存的苏瓦娜。”指尖无意识划过她睡袍上的暗纹,“要不要去看?”

黎烟想起上周收拾书房时,在孟斯奕的日程本里看到用红笔圈出的日期,。

“艺术展开幕式在5月20日。”他又补充。

黎烟挑眉:“孟叔叔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这种数字游戏?”

“不在意,但可以借题发挥。”他低头咬开她睡袍系带,真丝布料水般泻落在地毯上,“比如让某个嘴硬的人承认,自己其实准备了礼物。”

她踢开他的皮鞋反击:“戒指不是给你了?”

他的吻细密的落下:“我说的是我正在拆的这个。”

黎烟迟钝的觉得,某人衬衫第二颗扣子或许是自己故意扯掉的,用来引诱她。

纠缠间碰倒了茶几上的白瓷花瓶,半枯的雪柳枝散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孟斯奕后颈还沾着洗澡水的潮气。

晨光熹微时,黎烟在衣帽间发现那件缺失纽扣的衬衫,本该送去干洗的衣物被仔细熨烫过,第二颗扣子的位置别着枚铂金领针,造型是缠绕的常春藤。

首饰盒压着张便签,孟斯奕的字迹力透纸背:第一个百年契约的见证物。

厨房飘来海鲜粥的香气,孟晚晚趿着毛绒拖鞋冲进来,校服裙摆扫过中岛台:“小烟姐姐,阿奕哥居然在煎溏心蛋,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下厨。”

黎烟望向料理台前的身影,孟斯奕的睡袍腰带系得潦草,左手持锅铲的样子比签百亿合同还专注。晨光将他无名指上的戒圈镀成金色,随着翻动煎锅的动作在光瀑里明明灭灭。

“要焦了。”她出声提醒。

孟斯奕手腕轻抖,蛋黄在半空划出完美弧度:“米其林三星水准。”

“自封的?”

“你昨夜认证过的。”

孟晚晚突然捂住耳朵:“我还是个孩子!”

转身时马尾辫扫到黎烟手中的咖啡杯,深褐液体在戒圈上溅开星星点点的痕迹。三人同时愣住,又同时笑出声。

雨后的梧桐叶扑簌簌落进阳台,苏瓦娜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黎烟看着戒指上的咖啡渍,突然觉得某些执念就像这无意沾染的污渍,不必刻意擦拭,岁月自会把它酿成风味恰好的陈酒。

孟斯奕将溏心蛋扣在她碗里,厨房的瓷砖上映出两个戴戒指的倒影。

这一刻黎烟清晰听见一道声响——当然不是婚礼进行曲,而是许多年前那一场寒冷的冬雪中,陈厚、穿透一切墙壁的钟鸣。

那是命运在告知她,这一场烟州的雪之后,她的人生将是一个明媚而漫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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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