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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57)

像精美无暇的瓷器上,多了一条条非常显眼的裂痕。

黎瑭想要去摸一下那些破碎的伤痕,然而手指不自觉轻颤,悬在空中许久,都没有落下。

眼泪怎么落下来了?

很奇怪,是心疼她完美的人体模特有了瑕疵吗?

姜令词肩颈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便松弛下来,他转过身,面对黎瑭,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不会留疤。”

他很清楚,黎瑭最在乎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黎瑭也没有多么开心,甚至没了做其他事的心思,要知道今晚她期待了多久,现在愿意放弃,并不是因为姜令词的身体出现瑕疵,而是……

她满脑子想的是,伤口会裂开。

以及……

三天前那个晚上,姜令词脸色苍白忍疼的模样,大概率就已经受了伤。

她很难想象,后背这么重的伤,姜令词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教她“取悦自己”的。

现在看着严重,当时一定更严重。

真正同居的第一夜,并没有想象中的在飘窗上激烈做a,两个人穿得整整齐齐,并排坐在玻璃花房的沙发长椅上,看着夜幕中闪烁的星星。

黎瑭的睡袍还是姜令词给她整理好的,因为姜教授见不得人衣衫不整。

睡袍腰带被他系在最中间位置,是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垂落的飘带也是同样的长短。

一看就是强迫症系的。

穿上衣服的姜教授又恢复一本正色的端方雅致,极具疏离感,很难想象,方才他主动脱下衣服,让黎瑭检查他藏匿最深的隐秘之处。

而且那里的野蛮与凶猛,与他戴上眼镜后俊美如画的长相也极为不符。

黎瑭靠在软枕上抱膝坐,一边看星星,一边听姜令词讲述姜家传承的家规。

一夜情这种事情,是决计不被允许,所以他才会挨鞭子。

黎瑭难得有点内疚:“是我坑了你……”

绛云镇那次,是她主动招惹姜令词,甚至别别扭扭地坦白,自己当初是为了灵感。

姜令词摇头,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怨气,反而极为坦然理智,“你喝醉了,而我是清醒的,所以那晚,主要责任在我。”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天使,大概就是姜教授这样的吧。

黎瑭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恶劣了,居然利用这么好的人,

她盯着夜幕,想了片刻,突然将搭在扶手上的羊绒毯裹在身上,然后蹭啊蹭,蹭到姜令词手臂下方,又蹭到他怀里,蓬松柔软的长发随意扎了个低丸子头,此时有点散乱,却衬得少女眼睛明亮。

对上姜令词的如深潭平静神秘的眼眸,她似在星光下发誓:“姜令词。”

“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给你涂药。”

“接你下班。”

“也不会催你和我睡觉。”

听到最后这句,姜令词突然沉默:“……”

半晌,他薄唇溢出一句,“倒也……不必。”

“要的要的!你别客气!”

“我会耐心等你养好身体。”

生怕姜令词不信,黎瑭强调:“我超有耐心的!”

少女小脑袋顺势倒在男人膝盖上,脑子里开始盘算如何报答姜令词。

纤细身子蜷缩起来,被她这么一通乱来,身上原本整齐绸滑的睡袍又散开来,两团清雪拥挤地贴在姜令词的手臂边缘,主人却毫无察觉。

姜令词手臂僵硬。

黎瑭不想,他更不会做出强迫女孩发生性·关系。

这厢,黎瑭还信誓旦旦地捏拳,“从今晚开始,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是的。

黎瑭有自已的一套行事准备,并且拥有不管别人“死活”的超前绝美精神状态。

为了让姜令词感受到她的真诚,她把主卧让给姜令词睡,让他一个人好好养伤。

在满是少女馥郁香气的被窝里,姜令词硬了一晚上。

无眠。

而黎瑭,翌日一早便睁开眼睛,没有往日困顿慵懒,起床困难户精神十足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快速洗漱后,便直奔画室。

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再次捕捉到了灵感,而且与之前那些模糊的碎片不同,这次是非常清晰完整的画面感。

黎瑭临搬家之前,当着谈逾面新画的草稿上是一个背生雪白羽翼的赤·裸·男·人,羽翼染血,淡色的眼瞳低垂,似是天神怜悯凡尘,又似在怜悯染血的自己。

当时构图出来时,黎瑭一直没有细化,因为她依旧不觉得完美,还有所确实。

而现在,黎瑭终于完全明了缺失的究竟是什么,她一笔一画,认真而虔诚地在原本草图基础上,于天神雪白的羽翼上,画下一圈圈禁锢般的兰枝藤蔓,如竹节细鞭。

君子如兰,实为禁锢。

它怜悯的从来不是身体上的伤痛,它怜悯的是禁锢之悲哀。

黎瑭一旦灵感爆棚,沉浸在绘画中,漂亮精致的脸蛋神采奕奕,越画越精神,甚至没有注意到敲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瑭饿得头晕眼花了,才舍不得地放下画笔,又欣赏了许久。

这幅画,将与《奇迹》一样盛大。

她一定要想一个配得上这幅画的名字。

黎瑭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体,才懒洋洋地打开紧闭的画室门,下一秒,突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食盒。

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幸好离门口有一点距离,不然肯定要被她踢到,姜令词连这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黎瑭捡起放在食盒上的无图案便签纸,完全符合姜教授长相的行楷字迹,没有半点龙飞凤舞,大气隽永,极具欣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