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10)
从侍应生手上接过钥匙,陈唤拉开副驾驶的门。
陈细酌下意识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站着不动。
他这才开口,有种我真是败给你了,却又心甘情愿的退让。
“送你回去。”
陈细酌的脚步一动,他又说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陈细酌抬头,陈唤这回没等她再有反应,直接把她半塞进车里,反手关了门。
他上车的时候陈细酌正在系安全带,陈唤随手开了导航。
陈细酌没想过他会给自己系,陈唤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见她还是不说话,陈唤干脆利落关了导航。
“去哪?”
这是再见面后,两个人头一次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离得这么近。
陈唤这个人根本就没定性,却在有些事情上专一的要死。
车里还是她熟悉的味道,陈细酌有些恍神。
“……什么?”
陈唤蹙眉,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去哪,住哪,回哪。”
他压根就没想过陈细酌会跟魏辛游住一块。
还是老样子,死脾气。
那股郁结的气儿忽然就散了,陈细酌笑着报了个地名。
本来想让她全程给自己指路的,但这地儿意外熟悉。
还真不用开导航。
库里南停在楼下,陈唤开车一贯快,刚才进小区的时候陈细酌都怕他把车划了。
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他这回出乎意料的顺利,一个利落甩尾,车子就横停在她那栋楼的入口处。
陈细酌有些诧异,她刚才没说是哪一栋。
陈唤这人有个不为人知的毛病,见人忘名开车路盲。
她以为这么久了,陈唤根本记不得是哪一栋。
毕竟他从前来的时候,就说过这的每一栋都像烂尾楼,一模一样的灰扑扑泥瓦跟沥青斑驳,连个指示牌都没有,又小又挤在一团,谁能分得清哪栋是哪栋。
见她没吭声,他蹙眉,似在思索:“走错了?”
陈细酌:“……是啊。”
果然。
陈唤轻嗤,他从来就没懂过陈细酌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怎么还窝在这破地方。”
陈细酌不是本地人,高中从县里特招进古楷后,三年里她的家长会从来没人来过。
古楷这样的私立住宿都是双人间,价格高昂,以她当时的情况根本负担不起。
陈唤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一个人住,在外头租了房子。
就是现在的这个老旧居民楼,夏天空调常短路,冬天供暖常漏水。
“我乐意。”
跟他根本犯不着说谢谢,陈细酌甩了门就走。
声儿大得很。
他熄了火,才下车陈细酌就已经拉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匆匆上了楼。
陈唤这一晚上被她气得不轻,却还是下意识跟着她一起下车。
下了车才看到这白眼狼一句谢谢都没有,跟避瘟疫一样赶着就走。
要不是她走的实在太快,陈唤真的很想犯个贱。
跟她说刚才开门划到电线杆了,让她把今晚收的钱再吐出来。
陈细酌的面具轻而易举就能被他扯下来,一定骂他骂得很难听。
于是他也不急了,站在楼下。
看着楼梯间的昏黄灯光一点一点亮起,又从最底下一层一层,逐渐熄灭到四楼,没一会整栋楼就重新归于黑暗。
鞋子没脱,灯没开,甚至连门也没来得及关。
陈细酌侧身站在窗帘旁边,今早出门前开着透气的窗户传来丝丝凉风,吹得她一身汗全冷进皮肉里。
她气喘得有些急,借着窗帘的遮挡往下看去。
陈唤抱臂站在车旁没动,陈细酌见他仰头,又见他上车走人。
家里做生意的总讲究些风水,陈唤第一次来这里,就提了让她换楼层,说了两句他自己都全盘否定,干脆让她搬去学校旁边的学区房,他来想办法。
陈细酌没听他的。
她租这房子的时候因为楼层数字与环境,用了很便宜的价格,是她当时能负担得起的最大限度。
这个房子又小又破,但是里面胜在干净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具。
一室一厅的户型,好在客厅里有个很大的窗户,南北通透。
她一向行李不多,打扫得也勤,屋子里并没有几十年老居民楼会有的闷味。
陈细酌慢慢回过神,因为连着快跑四层楼而急促的呼吸,也已经平稳下来。
她站在窗户口却没动,突然想到第一次也是这样。
那天她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看热闹,她不知道是陈唤。
以为是个看热闹的客人,或者盼着她倒霉的同行。
于是她装作没看见那人,独自点了根烟不想跟人撞上平添麻烦,抽完却察觉那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
陈细酌当时就觉得这人要没事儿找事儿了。
她抬头扫过去的时候极其不友好。
那不是她第一次见他,却是第一次见他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当然认识陈唤,古楷里谁能不认识他。
那是自己头回,这样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瞧着他。
她看清了陈唤那傲慢桀骜,带着毫不避讳的坏和对她探究的眼。
陈唤不是来找事儿的,他是来帮陈细酌解决事儿的。
于是她说,好啊。
就那样一眼,烙印进了她杂草丛生的十七岁。
第6章
晚上意料之中的失眠,闹钟一响陈细酌就爬起来,简单画了个妆,银色抓夹熟练将头发盘起,随手拿了件黛紫衬衫。
收拾好了看起来颇有都市丽人的样,直到她带着安全帽坐上小电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