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121)
陈细酌从那时候的狂欢放纵开始,便想清楚了自己身处于虚无的一切。
没有任何一次能让她格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陈唤只是一起短暂地度过了半个高中生涯,一个不那么普通却又真实存在,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而当彼此的身份都不再是学生,不再拥有同等标志性的社会地位,两人的所有,也就到此结束了。
不再拥有高度又规矩的亲密接触,不再拥有人群中对视就能只属于彼此的颤栗刺激。
还有半年,在毕业证书下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属于她跟陈唤的青春时代,就这样过去,一去不复返而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她这种伤春悲秋极其沉郁的想法还没聚拢多久,就被陈唤一脚油门撞散了。
是的,他一脚油门造了一千八百万。
场上有nb的迈凯伦,周白予成年时他堂哥早早给订的。
俩少年才迈入18岁的槛,还没开始在车上败家,配额不够,陈唤那辆迈凯伦不比周白予的p1,不够对面帕加尼一半的。
那人也是真的欠,非把注意打在陈细酌身上。
陈唤那三个朋友都在,笑他不怕死。
人陈唤提的这辆车纯粹是喜欢,还真有人跟他比钱。
别说他口袋里能不能全款拿下那车,就是他开个口,说喜欢,不问木雯陈烨,他那马赛的舅舅立刻就能给他搞一车队。
那会是最年轻气盛的时期,一堆人跑山不光看技术,更看车,配置最高的就是大爷。
偏生陈唤拿一辆不够对面五分之一的车,完全碾杀赛局。
拉力赛,周白予第一场没上,冲对面那帮人挑衅地吹了声哨,倜傥却不风流,欠揍的要死。
可没人敢过来,陈唤跟他从小狼狈为奸打出名头了,一个拳头硬一个脑袋聪明,到最后背锅挨收拾的总不会是他俩心机男。
能来这个局的家里条件没差,那帮人心高气傲的当然不服,有几个下了场就开始嘴人,各种谣言开始疯传,到最后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了陈细酌身上。
那时是冬天,但她却没穿羽绒服,跟其他穿着羊羔绒的超短裙或者皮草挂身的都不一样。
她就披了件卫衣外套,及其简单款式的围巾,头发高高扎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从背影看身姿挺拔不扭捏,圈了半张脸的围巾都挡不住那骨相绝佳的颅骨。
一个二个小小年纪不学好,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们把大人那套陋习学得炉火纯青,带过来的妞从来都在无声的攀比行列。
别提陈唤本身走哪都引人注目,旁边又带了个身段高挑的冷脸美人儿,谁也不理,只看他。
这逼格拉满。
陈唤那会一句话没驳,但谁都知道他必不可能受这气,等着看乐子。
中场休息,陈唤把羽绒服脱下,让陈细酌穿上。
“不用,你把衣服穿上。”
陈唤里面就一件黑色短袖。
他笑着说不冷,半强硬半温柔地把衣服给她套上:“一会要不要押注?”
“怎么押?”
“跟台子那的人说谁赢就行。”
陈唤没跟她讲砝码是什么,只问她:“押谁赢?”
两人离得好近,她看见了少年眼里的意气风发,即使陈唤不赢,她也愿意花这份钱。
陈细酌开口,声音在冷凛空气里都没能散开,尤为坚定:“我押你。”
但陈唤却把羽绒服的拉链给她拉好,他笑容更盛,又帮她把围巾重新围上,依旧遮了她半张脸。
“耳朵都冻红了。”
陈唤伸手在她鼻尖碰了下,这会他们还没在一起,但只有当事人觉得算是彼此较好的朋友,这样算是亲密举动了。
陈细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陈唤垂下的手无意识地弯了弯。
凑近了小声告诉她,就像是耳语秘密。
“押周白予。”
陈细酌不解,但陈唤给她把马尾发梢从围巾里拿出来,很快就上车,没再说什么。
那场她押了周白予。
没想到陈唤会干出这样恶劣的事,超出所有人的预期猜测。
行到中途的拐弯处,陈唤直接把车别停,不知是该说还好他拿捏了分寸,还是他幸运,两人都没事,但他新提的车报废不说,对方那落地快两千万的的车铁定是没了。
陈细酌在场下看得惊心动魄,这地方算是个俱乐部,有观赏台有大屏。
她完全不晕车,心里气陈唤这局专门把她支开就是为了找死。
后续自然有人过来收尾,对面那哥们儿气得要爆炸,被所有人拦着不让他过来,别说打不过陈唤,他要动了手这事儿可就大了。
而这位爷临时去套了件卫衣,慢悠悠离开风暴中心,在自己那堆废铁旁哄人。
“别踹车,脚疼。”
陈细酌冷笑:“怎么,要心疼车还能撞成这样?”
陈唤莞尔:“更心疼你。”
他一直都这样,骚话顺嘴就来,从不给人一个准信儿。
她把羽绒服脱了丢在位置上,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此时傍晚了,天色渐暗风特别大,那一身薄薄贴在身上陈唤看着都冷。
他是拎着羽绒服过来的,看她一脸冷傲的凶样,笑着把羽绒服给她披上。
“担心我啊?”
他接着问。
这回陈细酌没躲,陈唤很轻易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鼻尖嗅到她与自己同样的洗发水味,不知怎么就有些轻松,伸手罩着她的肩,指腹顺着发丝磨在她的肩骨。
“还在生气?”
陈细酌没吭声,陈唤叹了口气,低了头。
“没下次了,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