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146)
“所以呢。”
她此时反而平静下来:“你知道我都是装的,所以呢?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不是你把我送到汤教授身边的么?”
陈唤快要给她气笑了。
他什么时候要把陈细酌送到汤新梧身边,他自虐么?鬼知道那个汤新梧抽了什么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这人还偏偏不自知,一口一个汤教授。
“你的社交核心圈根本不会跟谈楷他们搭上边,那天在原临却出现
了很多在教培领域的佼佼者,给我机会让我搭上这条线的是你,告诉我谈家危险的也是你。”
“陈唤,是你给我的选择,我选了。”
她选了冒险,在陈唤的意料之中。
收益跟风险成正比,没道理什么好处都让陈细酌占了,有他看着出不了大问题。
陈唤从来没把陈细酌当成能够在家里豢养的,她该在广阔天地。
“你厌恶我费尽心思算计交际,却不仅放任我还帮我找机会。”
瞌睡时递枕头也不过如此了。
“你将我带到原临之前就该有此觉悟。”
陈细酌的话一步一步逼迫,将范围圈在一个极其小的领域,她眼角很尖,看起来就是个漂亮的刻薄样,此时所有的刺都竖起来,恨不得将人扎个透穿。
眼中冷意比冰刺。
“到底是谁在装?”
“陈唤。”
你爱我,却不敢说。
他一口气憋在心头。
真是个小王八蛋。
用着他这里拿的关系,明知道是他设的局,她既然什么都心知肚明,就该知道自己有能力让她不求人就得到想要的一切。
偏不。
非要一身反骨全都冲着他。
偏生要自己拿命赚钱,还在他面前得意洋洋。
陈唤心里已经把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八百遍,面上却淡淡看着她,开口。
“继续。”
“憋了多久,全说出来。”
她最恨陈唤这副模样,就好像什么都无法动摇他。
“从我被你带在身边的时候,我就没有一天没有感到压力。”
陈细酌胸膛起伏,一口气破罐子破摔。
她最开始就喜欢陈唤,可她在陈唤身边压力好大,这是她自找的,没资格要求陈唤为她做什么。
“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没觉得你认真,就连你自己也是。我像个特别的玩物,在你身边装点得你更漂亮更耀眼。我没父母没后台,一个从小县城里招进来,连学费也交不起,靠着奖学金过活的人,在你们眼里没什么努力的必要,反正再努力也赶不上。”
于是连表白都没有,没有追求,没有两心相悦,什么都没有,稀里糊涂就愿意跟他在一起,喜欢成为最不可言说的两个字。
后来日子久了,她真没陈唤认为的那么清醒那么坚强。
“我知道那些人在背后说我什么,说我给脸不要脸,说我当了婊子还得立牌坊,你都知道,我俩什么都没发生你也知道,但你还是收拾了那些人,其实你可以跟他们解释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护着我,又处处提醒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都知道,却从来不开口说,陈细酌知道陈唤不想跟人确定关系,她认了,陈唤就是这种人她也认了,没什么渣不渣的,是她乐意。
人总是爱自讨苦吃,又被一切危险所吸引。
陈细酌认真想过,在她的爱没消磨之前,她大概会一直跟陈唤保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关系,无论以什么方式,在他身边就好了。
“我陈细酌干干净净,没去卖身更没去当夜场里的婊子。”
她为自己那时没把不自量力的喜欢说出口而感到庆幸,却又分外生气,像是要被烧开了,可她也难过,难过的要死掉。
“但你没有,你默许着所有人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从来没给我一句准话,却驱逐开我身边所有的异性。”
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几乎是顷刻间就要把她击溃。
“你是不爱我还是根本学不会爱人?”
她终于能够将爱字说出口,两人在一起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默认回避着把事情沾上感情。
“我帮你回答吧陈唤。”
“你自私又鄙薄,矜傲又自大,你不爱任何人,你只爱自己爱能别人能带给你的乐子,你凭什么觉得我脏?”
我从来就只有你。
太狼狈了。
于是最后一句话她没说出口,眼泪早就被风干,在眼尾留下两条红痕,雪一沾就疼,鼻子也疼,刚才还觉得漂亮的雪,此时让呼吸的气都变成冷刀子,陈细酌眼睛眯成一团。
“说完了?”
陈细酌心头酸痛,多年来压抑在心口的审判诉求一连串地全部吐露,让她有些力竭。
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陈唤这样的人,不会容许别人挑战他的底线跟尊严。
“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没有。”
她沉默了一瞬,猛地吸了记鼻子,压下嗓音粘稠,开口时清晰明了,就像重新塑造起平日里的围墙。
“那张卡你自己注销吧。”
手忽然被攥住,她能看出陈唤有多克制才能没开口骂她的架势,这人真正生气时是平静的,眼里是看着垃圾的不屑。
但此时他眼里却只有难以置信,甚至是带着觉得荒唐至极的笑。
“你又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了?”
陈细酌忍着想打他的冲动,两人平日里那叫打情骂俏,那些看似暴躁却亲密的肢体接触放在现在太不合适了:“松手。”
“你说完了,轮到我说了。”
“说个屁。”
她冷硬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