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170)

陈唤手指一动，指尖接住滑落至下巴的泪，晕开一小片水渍，短短几秒的距离，就已经失了温度。

她嘴唇在颤抖，无声的，不愿意哭出来。

刚才坚强又快乐的样子不复存在。

陈唤没开口，只是顺着力道，掌心贴上她后颈。

于是脸皱起来，她一头闷进陈唤怀里。

最开始只是额头贴着，她小声抽泣，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抱起来，坐在陈唤腿上。

白色西装终究被弄脏了，此时不仅染着血。

她偏过脸不愿被陈唤看见，泪打得睫毛睁不开，而后陈唤怀里被人贴紧，她腰被掌心很用力地抓住。

陈细酌听见陈唤的心跳，急促而鲜活，听见他开口，极小声的一句。

“……你吓死我了。”

几乎微不可查。

泪落得更猛，手也轻轻搭上他肩。

指尖是红的，没破却摩擦得痛。

周鹏从后视镜中看见此般情景，脸上嬉笑的表情渐渐消失。

他放慢车速，将车开得很稳。

第三视角就像上帝视角，总是能看到更多，也看明白得更快。

这样的陈唤他从来没见过，不知是好是坏。

周鹏很快就将视线移开，一直到达目的地，他都没再看一眼车内后视镜。

……

人在濒死爆发的潜力是无限的，至少张炫阳的抓力有目共睹。

陈细酌没什么大事，软组织挫伤，现在劲儿过去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蹙眉看着医生给陈唤处理伤口，他小臂的肉被抓掉几个指甲印的大小。

混沌的脑子飞速闪过幼时在县城，听邻居七嘴八舌的议论，有个男孩的脸上被小女孩抓了，他奶奶闹得很大，说是指甲抓的不仅容易感染还会留疤。

车内发生的一切都没人再提起，这两人向来不习惯在对方面前展示脆弱。

陈唤那一句害怕，陈细酌听得清楚分明。

这样就很够了。

走前陈细酌要医生额外开了只祛疤药，陈唤蹙眉，不是说她没事 ？

叹气，不好当众扒了她检查身上痕迹。

处理好伤口贴了纱布，陈唤自己的车已经被人开到医院楼下，他开车送陈细酌回景苑。

陈细酌正在思考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此时冷静下来才觉得头皮发麻。

陈唤那一下一下落在肉上的拳头，根本就是奔着把自己送进去。

他一进屋就把衣服脱了，下一个动作就是进浴室，她换鞋，看到小腿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的脏污皱了皱眉头，也跟着打算先去洗洗。

陈细酌在想事，起码浴室里传来水声之前是这样。

他没关门，见陈细酌过来，偏了偏头。

“一起？”

“……”

她面无表情进来把水关了。

“你刚才没听？”

陈唤蹙眉，显然忍不了一刻：“听什么。”

“养不好会留疤。”

“你不喜欢？”

赶在她开口前陈唤一哂：“那我去问问阿予哪里祛疤比较好。”

周白予对此深有研究，只是有人不领情。

她下意识抬手要打，犹豫了一瞬又放下。

“别诨！”

“诨个给你看。”

陈细酌身上没有外伤，下一刻衣服就被人剥了，羊绒呢子外套被随意丢在一旁。

她阻止不及，瞪直了眼睛，也不像猫，像毒蛇，凶得很。

陈唤却笑。

“不用还，还有一百万在我这扣着呢。”

陈细酌没搞懂木雯的态度，但这些目前也不重要，裙子一挑就落在地上。

热水重新被打开，热气蒸腾很快弥漫，雾气爬上玻璃。

纱布防不了这样冲刷下来的水，陈细酌额角青筋在跳，终于还是把纱布给他扯了。

“胳膊抬起来。”

“艹。”

这话说的。

陈唤没动，肩膀终于还是被给了一拳，淋浴头被换成花洒。

陈细酌没再拦着，她自己也觉得恶心，干脆一起洗了算了。

“提前学着给小孩洗澡？”

她手一顿，紧接问道：“什么一百万。”

像没听见他刚才的那句话。

陈唤笑容淡了些，从她手中拿过花洒。

忽然被翻了个面，指尖挂着玻璃壁面。

“陈唤！”

“抬头。”

头发被热水冲洗，陈唤小心地避开她额角耳廓：“别动。”

小腿才抬起就被压住，手指紧扣玻璃，无措划开几道不规则水痕。

“一会让你踢。”

陈细酌下巴抬起，眉梢映着春色，似痛苦似迷茫。

陈唤吻着她的肩，红痕掠过伤口杂着痛。

她败下阵。

“陈唤……”

话里带了恳求。

“见面礼的定金。”

陈细酌心头一颤，就要回过头来。

“什么？”

求婚怎么着都不该是在此种境况下。

更别提陈唤这种做什么都自带bgm的性格。

陈细酌终于如愿回头，只是下巴又被掐住，花洒重新被换成淋浴。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她气得一口咬在他肩上。

陈细酌闭着眼，没能看见陈唤耳廓红温。

……

陈唤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直男癌，他甚至能分清眼唇卸跟卸妆油的区别。

眼皮被扒拉开看内眼线擦掉没有，陈细酌觉得痒，偏过头去躲：“……困。”

陈唤给她把发际线旁沾的水擦净，将人从洗漱台上抱起来：“抱你去睡，还要不要踢？”

陈细酌早就把刚才的话忘到九霄云外，身心俱疲，什么也记不起来，全然没有几个小时之前才遭了大难的样。

闭着眼趴在陈唤肩头，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