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187)
陈烨下午去世,陈唤傍晚知道消息,晚上尸体开始火化。
他的死讯密而不发,半年后才宣布死讯,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火葬场外。
木雯难得带着棒球帽,穿着黑色连帽掐腰呢子外套,宽大的外套女巫帽罩在棒球帽之上,整张脸都被埋进衣服,抱着骨灰盒的手指被冻得发白。
上车前,她没什么起伏地开口:“送走吧,在这里没
好处。”
不用说具体的名字。
“嗯。”
陈细酌是他唯一在乎的,陈唤决不允许她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元旦之后他就会动手,陈细酌只有跟他彻底断绝关系,才会完完全全平安。
他可以去赌自己赢,但他没办法把输赢放在陈细酌身上,他的狂妄自信不能成为她的坟墓。
“那天那个问题。”
陈唤就要给木雯合上车门,闻言停足。
所以是爱屋及乌,记着他们欺负我爸年轻时无人可靠的账了?
他看着坐在车里,整个脸都被掩进衣物,看不见任何表情的母亲。
“或许吧。”
谁知道呢?
木雯眼睛干涩。
她再也没有验证的机会了。
……
b市郊外不禁烟,宵鸦很靠谱,托人布置好了场地,又依言带陈细酌过去。
陈细酌看着这些烟花,忽然就想到那时候陈唤说烟花无聊。
可能这东西对他来讲确实是无聊的,但她忽然就明白了。
那句无聊,是在保护她的自尊心。
在她无意识的时候。
陈唤回了老宅,云顶的那套房子,不是陈家老宅,是陈烨的老宅。
每一套云顶住户都有着极高的地位,这是陈烨凌驾于所有陈家人之上的证明。
而如今,他去世却不发丧也是他自己的要求,说火化之后,放到家里地下室就行,他没说什么时候入土,陈唤却知道。
他当然没去躺这冰冷的地下室,陈唤把他放在主卧的床头,木雯精疲力竭回来就去睡了。
陈唤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到了陈细酌的电话。
那边烟花在响,时间恰好零点,新旧交替。
陈唤这里没开灯,阳台上却是亮的,一座公馆就像个巨大的别墅群,外面永远都是亮的,夜晚也看得见每一块砖。
“陈唤。”
他扯唇,算是回应。
“是你让宵鸦准备的吗?”
“嗯。”
她显然很兴奋,估计是地方太偏了,信号网络不好,视频一卡一卡的。
“好漂亮,给你看。”
她把相机翻转过去,画面卡得更严重了。
很莫名其妙,但陈细酌却立刻想到了那天魏辛游抱着玫瑰,陈唤却说自己送过她花。
“陈唤。”
“嗯。”
看不见他此时是什么表情,卡在他勾唇的画面上。
但听得见声音。
陈细酌对着话筒大声道。
“我最喜欢的花是烟花。”
她未曾闭眼许愿,将电话举起来,视频通话里陈唤那张脸是大屏。
陈细酌眼底映的不是漫天烟火,是他。
“我最喜欢烟花。”
陈细酌如是重复。
画面终于动了,陈唤的笑落下又扬起,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沉。
他开口说。
“知道了。”
这个反应太是陈唤的风格,但凡多一分热情少一分矜傲都不陈唤,会让陈细酌察觉有异。
他太能装了。
在人心的把控上,陈细酌许多都是从他那里学的,又怎么能看得出他不对劲呢?
第94章
后来视频挂断,陈细酌打电话给他。
陈唤在阳台上,还带着棒球帽,他一直觉得戴帽子不舒服,可如今都没摘。
“怎么还戴着帽子?”
“山里冷。”
陈细酌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陈唤之前就吐槽过回云顶像进山。
“你是回家了吗?”
“嗯。”
“嗓子怎么了?”
“风吹的。”
“哦。”陈细酌不觉有什么,陈唤身体一直很好感冒都很少:“网太差了,给你听烟花。”
“好。”
至此,很多年以后陈细酌才知道,那时陈唤说的想好好在一起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只是已然太晚,晚到他不得不承担起所有责任,晚到他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能送她离开是非。
……
陈细酌回来时就发现家里不对劲。
b市那边有事还往后拖了几天,她去了半个多月,昨天跟陈唤视频时还说自己归期未定。
这几天连着下暴雨,陈细酌回来时依然坐的高铁,拎着行李箱自己打车回来,就想给他一个惊喜。
暴雨击打,细微的电子锁声被忽略不计。
陈细酌推开门,行李箱还没推进来就先皱了皱眉,屋内堪称薄雾缭绕,又杂着水汽,没开灯,又暗又湿。
陈唤烟瘾没她大,多数时候再多也不会连着抽超过两支。
然而此时屋子里烟味太重了,一开门就呛鼻,她把行李箱拖进门槛,丢在门关,脱掉鞋踩着袜子就往里走。
屋内陈设还算干净,岛台上没有水果没有盒饭,零星的几瓶啤酒易拉罐被捏扁倒在上面,乱七八糟的洋酒空了大半瓶。
客厅角落的高窗开了一半,外面丝丝雨线杂着风吹进来,屋里味也没散。
刚才在后备箱搬行李时被地上雨水溅到,泥点子杂着雨染在袜子上,陈细酌一路走过脱了袜子,在岛台的洗手池里冲干净手才过去。
听到水声,陈唤偏头。
看见了这些日子日思夜想的人,也是他第一次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欲望……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