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239)

陈细酌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握紧在自己腕骨，发力发白的手。

“从园区入口到云顶十七号，走进去再走出来算一趟，”她语调轻缓：“我走了两次啊。”

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次，陈细酌第一次直面到自己跟陈唤到底差了有多远。

人不是天生什么都知道的，再怎样会察言观色掩饰自己的人，也需要在头一次的蜕变里得到喘息时间。

麻将桌上一枝花儿都得练，更何况陈细酌那会只是什么啊。

一个穷学生。

因为前面那个字跟陈唤划开，又因为后面那个词才能跟他认识。

所以她放下礼物就走了，多久走进去再多久走出来。

陈唤那会才多大，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一直洁身自好，身边除了木雯塞过来让带的人，平日里身边人玩乐的局他都不加人，接触的看见的都大差不差一个阶层，怎么可能想得到陈细酌是用脚走进来。

可只能用脚啊，难不成用膝盖？

宵鸦被赶出去的那天周白予也进来了，他没登记，车子直接开进来，人刷的脸，于是陈唤他到现在，连那地方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都不知道。

谁会去关心这个啊？私人管家那每年不知道交了多少钱。

陈唤心里那种堪称得上是天崩地裂的震惊陈细酌无从得知，但她现在把所有的都给他讲。

讲不是误会，也没问题。

两人的问题早在最初，一切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开始前，就已经展现了。

是陈唤你明明白白告诉我的啊。

现在你怎么能忘？

“除了沈清茶没人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

是说出来了，可全然没有报复的快意。

陈细酌没再动被扣住的那只手腕，只是落着视线就如同利刃，一下一下地砍在陈唤手指，让他连着心一起疼。

你凭什么抓住？又怎么敢再抓住的啊。

“陈唤。”

她的声音几乎融进雨幕。

“我把我的自卑全部，都给你看。”

求你，放过我。

别再，动摇我。

第118章

陈唤安静了很久很久。

陈细酌静静看着他。

看着这个自己年少时期喜欢的第一个，如今已经将爱他融入自己血液的人。

眼里有舍不得有喜欢有爱，这是她无法磨灭的，她从太早太早就开始在意陈唤了，人生的一多半有意识的时间都在喜欢他。

她没有被人爱过，却先学会了怎样爱人。

眼前这个人让她明白什么是世界上最好的情感，陈细酌甘之如饴，也改不了。

可陈唤跟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找平替的是你啊。

这么多年，是你在找平替。

她先笑了，她就是不喜欢看陈唤这样子。

王子只是变成了国王，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变，他不该也不能落下来。

尤其是被她拽下来，她一点，一点也不喜欢。

“我年轻的

时候什么都没有，到现在也不过如此，但我觉得挺好的，都是我努力得来的，我挺骄傲。”

强求过的，还努力不到的，就算了吧。

陈唤这一瞬间才明白她的意思。

转而觉得荒唐至极，他这将近十年的感情，就换了她一句自己是平替？

他到今时今刻今秒，才知道两人的问题真正出现在哪。

太不可思议。

陈唤有些难以呼吸，连心脏都开始绞痛，他甚至缓了许久，才能听清陈细酌继续说的话。

“……但这样是不对的，我在你面前好像……”她顿了顿：“好像永远也没办法抬起头，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我太，太……”

她艰难地正找着形容词，却忽然被陈唤顺着手一拽，拥进怀里。

陈细酌下意识眷恋这个怀抱，回过神了要伸手推开，却感受到他跳的过快的心。

她心下一惊，反手贴在陈唤背上。

“陈唤？你怎么了？”

他不答。

陈细酌就要推开他。

“你不舒服？”

“你年轻时什么都没有，”陈唤扣着她的手，不放：“但我现在放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细酌眉头一压，像是听懂了却不懂陈唤在说什么。

她手心冒着汗，心脏的跳动几乎是要透过骨骼，贴近她掌心。

陈唤的话让她心里不安到极点，正要开口，她的手机就响起来。

是特殊的铃声，舅舅的电话。

她舅舅从来不会给她打电话，两人最多微信上联系，也不频繁。

“陈唤！你先松开。”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正常，陈唤放开她，却没松开她的左手。

陈细酌接了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哭。

“……妗母？”

“罔市，罔市啊你现在回来，你快回来啊你舅舅不行了……”

电话那头传来妗母哭嚎的声音：“他要死了，他不行了……”

“什么，阿舅怎么了？你说清……”

“你今天晚上必须回来，你今天晚上就回来！陈罔市！他见不到你不会瞑目的！”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陈细酌赶忙拨回去，那边怎么也不再接了。

她急的不行，就要往外跑，陈唤拽住她的手。

“你……”

“我现在去找陈茉莉然后把车开上来，你证件在老房子？”

两人离得太近，陈细酌妗母撒泼的声音太大，陈唤听得清清楚楚。

“证件在我包里，我现在去拿。”

最近很多手续要办，她跟陈茉莉的证件都放在一个包里随身带着了。

舅舅是她现在唯一放在心里的血亲，陈细酌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不停地在回拨电话，但任凭铃声响完，妗母也没有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