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242)
“能怎么,说没救了!要死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舅舅都成什么样了,没良心的!”
陈唤脸色更冷了,唇角微勾,凉薄一哂,正要开口就被陈细酌拽住手腕。
“你干什么啊!瞪什么瞪,什么玩意啊陈罔市包养的小白脸?!”
陈唤:“……?”
蔡珊拿着热水壶挤着陈茉莉过去,给陈志倒水,最见不得男人穿的这么花枝招展,鞋子黑得五彩斑斓看的人眼睛疼,光一副皮囊看着有什么用。
“这么老了不结婚也不回来看看你舅舅,在国外有出息就不回来了?!他白对你这么好了,病成这样你也不在病床前伺候。”
她手脚麻利兑了凉水,三两下把病床摇起来:“你也是个闷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没你能有她今天啊!”
陈细酌脸色还算平静,她早就习惯了妗母的做派,舅舅性子软绵,是个老实的老好人什么都顺着老婆。
陈唤低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腕,觉得自己能堪堪再忍一句。
蔡珊骂舒服了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转过来要说病情了,看见陈茉莉捂着耳朵。
蔡珊 :“?”
她看着这个丫头,倒是听说过她怎么来的,这会儿稀奇了,看着她的蓝眼睛觉得怪新鲜:“你捂什么耳朵,手欠么不是。”
操了。
“哎呦———”
水杯逆着床的方向掉落在地上,尖叫同时响起来,热水撒了蔡珊一裤子。
陈唤抬手拍掉了她拿着的水杯。
“闭嘴。”
“你个小白脸……”
一个没有结婚的老女人和她包养的小白脸。
蔡珊知道陈细酌的婚姻状况,带着个拖油瓶谁愿意要她,这几年确实是发达了,养个长得好的在身边,这种事现在都不算什么了。
陈唤直接压了她半句话:“再多说一句没必要的我立刻带她走,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蔡珊被陈唤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往病床旁靠了靠。
在看到陈细酌她舅好好躺在床上时,陈唤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说得这么严重,不过是要陈细酌人回来,好向她要钱。
陈细酌的手还握在陈唤右手腕上,她怕自己松开了就会丧失最后一点力气,她看到了床头贴着的条子。
陈志,食管癌晚期。
躺在病床上的陈志手里握着那半杯水没喝,瘦骨嶙峋,闭上眼不愿意掺合。
收回视线,手心出了汗,她微微定了定心神,才松开握着的手:“要多少。”
腕上一凉,陈唤轻啧了声。
提到钱蔡珊就来劲了,也没忘要陈细酌回来干嘛:“你先去把住院费交了,再不交你舅今天就要被卷铺盖赶出去!”
陈细酌转身就走。
陈唤一把抱起陈茉莉:“手拿下来了。”
“哦。”
陈细酌去找主治医师,门被带上,陈志叹气,声音没什么劲:“你就不能跟罔市好好说话,非要跟孩子这样……”
“陈志!你分不分的清哪个跟你最亲啊……”
蔡珊的声音渐远。
陈唤看着陈细酌进了办公室,跟陈茉莉在外面等。
“以后有人骂你就骂回去。”
“哦,Gin也是这样说的。”
明白陈茉莉的意思,陈唤笑了下:“刚才那个不算亲戚,可以骂。”
“用中文骂,别的她听不懂。”
陈唤提醒。
陈茉莉叹了口气:“可我不会,Gin没有教过我怎么骂人。”
陈唤:“……”
所以不用中文你就会了?
陈茉莉看懂了他的未尽之言,跃跃欲试,抿唇又有点不好意思。
陈唤:“……闭嘴吧。”
……
医生看见陈细酌进来说病床号时略有些诧异:“9床?是陈志的家属对吧。”
陈细酌点头:“医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你的……”
“舅舅。”
“你舅舅被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食管癌晚期,他的症状已经是很严重的了,你也看到他现在一直是氧气辅助呼吸,不仅是压迫气管转移至肺部,肿瘤已经扩散转移到其他器官了。”
陈细酌从刚才看到晚期两个字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如今听到医生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期盼。
“那医生,现在靶向药还有用吗?”
陈志刚才的样子根本不像化疗过的人:“化疗呢?现有的技术还有能治的吗?钱不是问题,如果现在送去……”
“孩子。”
主治医生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大夫,见惯了生死却也有一丝动容。
“他现在再转去大医院也没用了,他的身体无法显著延长生存期,心肺功能已经严重受损,食管癌本来就不容易被发觉,前期家属跟患者本人也都没有重视,送来医院的时候太晚了。”
陈细酌挺直的背脊僵硬如木块,背上的汗此时凉得透心。
“他在医院能舒服些,但也没多久了,硬着扛下去也就只有不到三个月了。”
她声音艰涩:“……三个月。”
“是的,现在只能姑息治疗,提高一些患者的生存质量,但患者现在免疫缺陷反复感染,并发症很严重,如果再不处理连三个月也没有了。”
陈细酌蹙眉,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您说,再,不处理?他之前没有在用药吗?”
主治医生见她这样心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侄女从一进门,她就觉得跟陈志那一家子完全不一样。
人有修养也礼貌,她想到陈志的妻子儿子,忍不住摇摇头:“患者现在的住院费还没有交,只交了入院的定金,我们说了很多次都被患者家属堵回来了,今天如果再不把金额补上,医院也没办法,只能联系安保部门采取强制措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