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245)
“……”
她抿唇,知道强求不了他。
“你都看见了。”
这回换成陈唤沉默了。
“我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我也好不到哪去,撒泼扯架我都会,再难听的我也说得出来,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又坏又蠢的行为,我也都做过。”
陈唤:“所以呢。”
陈细酌嗤笑,偏过头,陈唤就站在她对面。
能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可何必呢。
“你要早知道这些事,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你会嫌脏,”陈细酌看着他身上染上大部分的扁肉汤汁:“嫌麻烦,嫌染上一身腥。”
“是,我嫌。”
陈唤从来不屑骗人,更不会骗她。
“可你是吗,我从认识你开始你就不是这样。”
他有时候真觉得她是神逻辑,书读到狗肚子里,不该用的时候脑子比谁都聪明,该用的时候用不到,不知道哪根筋硬是比谁都直。
“长在这种地方就一定会变成这样?还是你觉得过去很重要。”
她无动于衷。
天之骄子当然不会明白什么是自卑。
可陈唤却难得神色认真地说一件事:“那你为什么还要拼命出来。”
陈细酌抬眼 。
把她送去陪酒却被陈细酌闹大的那天,蔡珊就说了,说她又穷又自尊心比天高。
所以她是为什么。
视线落在陈唤手臂的红痕上,是为什么啊?她笑,然后告诉他。
“逼自己认清现实的过程,痛吗?”
“痛。”
“痛就对了,”她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听不见声响:“我一直,是这么痛。”
说完,她靠着墙壁,抬头看着天花板。
“陈唤,这些事这些年在我脑子里反反复复转了好多好多遍,到现在你看见了,我的过去我一切的一切你都看见了。”
“其实我不想让你知道的,无论有多不堪。”
她闭了闭眼,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通,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不撑着墙连骨头也会碎掉。
“但你现在都知道也没关系……我没有再轰轰烈烈玩一场的勇气了。”
我们没办法纠缠到死。
所以。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果。
无关谁对谁错。
是她胆小,是她在一次一次蹉跎里没了气力。
只有楼道里风呼呼在刮,感应灯灭了又被一层一层的声音弄亮。
灯再次灭下时,陈唤才开口。
“但只要能把你接回来,多痛都很好。”
“……”
她在黑暗里愣住,不可思议极了。
这不是陈唤会说出的话。
最早下高铁的蹙眉,刚才在病房里的嫌恶,这些才是他会有的反应。
陈唤蹲下,伸手在她脸上碰了碰,她没抗拒,手心才压着发,将她往自己怀里靠。
“我不会再给你压力。”
两人身上都没了香味,一股葱味,这会安静了,没人唤醒感应灯,在一点点窗外的明灭光阴里,陈唤抱着她。
“不信也没关系,这次换我来做,你一辈子都不接受也没关系。”
“陈细酌,我会对你最有耐心。”
第121章
陈唤及其嫌弃身上这件卫衣,第一百次在心里想人怎么还没来。
没表现出来,也没打电话催。
陈细酌就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药膏沾着棉签往他手上涂。
现在不是葱味了,变成麻油加葱的味道。
混血小串子居然还挺喜欢,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鼻子一动一动,偷偷闻。
挺乖,没问东问西。
陈唤扫了眼陈茉莉,回头看着陈细酌脑袋上那个不明显的发旋。
这人垂着眸,神色淡淡,看不出来刚才做了不合时宜的举动。
不止抱了。
也不知道自己亲在她头发上的那下,被发现了没有。
“嘶。”
她抬头。
“疼。”
见陈唤说疼,陈茉莉有点担心,坐在他旁边用手给他扇风,陈细酌刚才跟她说了两人身上是扁肉泼了烫的。
“没办法。”
陈唤:“……”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把包里的病历本拿出来,轻轻给他扇着。
气氛有点怪,连护士站的工作人员都在悄悄看着不远处坐的这三人,像一家又不像一家。
那个小女孩脸上线条很柔和,除了双蓝色的眼睛,看不出来是混血,说中文没口音,也没听她开口叫过爸。
刚才发生的事儿已经传遍了这层楼,说什么的都有,路过了都看一眼,碍着陈唤陈细酌长得凶,只敢偷偷看。
皮鞋狂奔时踩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医务人员不允许狂奔的地方尤为突出。
陈唤这个助理她没见过,过来叫了声陈总,手上拎着几个大袋子,还空出手来推了个行李箱,不知道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拿上来的。
这边院区的电梯在维修,断断续续好几天了。
人从楼梯那上前了脚步就变得稳重,看起来挺年轻的。
没愧对他高昂的薪酬,衣服全新搭配成套,熨完叠好放进干洗袋,行李箱里是简单的日用品,小到卫生巾,大到女生用的护发精油都备齐全了。
这十八线的县城,难能出现西装革履还不像搞传销的英俊青年,派头比谁都大。
助理没一会就被大爷大妈给围了,陈茉莉撑着下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
“小姐,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嚯。
小姐?
这称呼一出,大妈眼睛都亮了。
这什么现实版豪门世家啊。
一圈人还要再问,就见陈细酌跟陈唤从厕所换衣服出来,一下子如鸟兽全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