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情书(96)
连江衍景都没有想到柳菁悠会如此雷厉风行。
这一切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而她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时机。
江衍景越想,背后不禁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了眼病床上正在休憩的父亲,抿唇,捏紧手机起身。
刚到病房外,他就看见柳菁悠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他愣了下,随即快步上前,一声“妈”还没叫出口,就先迎来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这几天我给你发的消息不回是吧?公司这几天正是关键的时候,你不现身整天待在医院,真要我把为你苦心经营的心血统统都浪费掉?”
“您说的关键,是指现在是针对江屹的好时机?”江衍景眼眸沉沉,“而这样的好时机,是人为创造的吗?”
“...你什么意思?”
“爸今年身体一直不好,每次都是您帮他预约医生,关于吃药以及日常调理等注意事项,也都是您在负责,”江衍景说着,眉头紧皱,压低声音,“妈,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柳菁悠沉默片刻,随后笑着,冷哼一声。
“你这股机敏劲儿用在哪儿不好,偏偏用在自己母亲身上,”她说,“江谨腾身体不好,是我造成的吗?他前些年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严重了才想起来要保养,关于日常调理,他自己做不到谨遵医嘱,我又何必替他操心整日整日念叨费力不讨好?他进医院是迟早的事。”
江衍景目光仍在母亲身上,她的话,他不知该信不该信。
“放心,我不会做那样的蠢事,”柳菁悠以为儿子是在担心不安,“凡事讲究稳妥,我不会犯傻给别人留把柄。你记住,一切都是江谨腾咎由自取。”
说到这儿,柳菁悠朝病房看了一眼,神色沉下去,“你爸退位了也好,省得遇到点儿什么事还要巴巴儿跑去求他。”
病房里,传来江谨腾咳嗽的声音。
他似乎是醒了,听到门外隐约模糊的人声,嗓音透着几分虚弱,“外面是谁?”
“是我,”柳菁悠很快应道,走两步推开病房门进去,“谨腾,我来看你了。”
“菁悠?你来了...”
“前几天在外地谈合同,回来晚了,”柳菁悠坐在病床旁,把水果放到桌上,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听你进了医院,我一落地京市就赶了过来,幸好没什么事,真是担心死我了,你说说你平日我让你吃药你总是忘记,现在好了,弄
得我们一家人都担心...”
透过半掩的门,江衍景看到母亲满脸担忧,说着说着就染上了哭腔,父亲心疼地伸手,去抹她发红的眼眶,叹息着,说着宽慰的话。
好一副情深温馨的画面。
江衍景以前没少见,他知道父母在彼此之间、在外人面前,或多或少有些做戏的成分,但他一直认为再怎么样,夫妻之间的底色是真挚的,是念着这么多年情分的。
他想起母亲方才说那句“咎由自取”时眸里闪过的暗色,只是一瞬,就被抓不出破绽的笑容替代。
...所以,是他低估了他们做戏的成分?
江衍景靠在走廊边,陷入怔忡。
连柳菁悠出来都没察觉。
“还站这儿发呆?”柳菁悠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恨铁不成钢,想说什么训斥的话,深吸口气,堪堪作罢。、
“行了,你要留在这儿就留着吧,趁江屹不在,你在你爸跟前尽尽孝心,对以后也有好处,”她抬手帮他整理整理衣领,嘱咐,“再过几天,你就回公司,听到没?”
江衍景想到那条关于蓝恒的报道,“妈,你是打算现在对江屹...”
“这事我早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柳菁悠打断,“做好你自己的事,别出什么岔子,明白了吗?”
江衍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很低地应了声,“明白。”
柳菁悠还算满意地离开。
高跟鞋在走廊上发出规律的声响,江衍景望着她的背影,眼眸里有几分迷茫和痛苦。
母亲是从小陪他长大的最亲的亲人。
可直到今日,他好像才真正看到了母亲真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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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
楚徽宜前些日和陈书言去周边城市的一家温泉度假酒店住了几天,是陈书言主要提的,她们很久没有单独的闺蜜行了,而且上次她鸽掉了沪城之旅,一空下时间就说要好好陪陪徽宜公主。
在那边待了好几天,昨天楚徽宜才回家,收拾收拾睡了一顿饱觉后,翌日清晨她伸着懒腰下楼吃早餐。
楚谦阔和余淑茵已经坐在餐厅了,楚徽宜走近时,听见他们好像在聊江家的事,余淑茵听丈夫说了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叹气。
楚徽宜拉开椅子,坐到余淑茵旁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淑茵看了眼丈夫,跟女儿讲了这两天江家发生的事。
“什么?江伯伯生病,柳阿姨对江屹发难?”
“唉,菁悠性子要强,我们也认识几十年了,她年轻时就是这样,”余淑茵也心绪难言,“这些年,看着她做了江谨腾的贤内助把从前的那些锋芒什么的渐渐收起来,还以为她随着年岁增长性格慢慢在改变,谁能想到...唉,看来江屹这孩子,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以前只是在忍辱,没表现出来罢了。”
“谨腾是江氏的主心骨,他突然发病进了医院,集团内外正因此动荡,按理说,江家其他人应该心往一处想,合力把局势稳固下来才是当务之急,”楚谦阔说起这些,也是叹气,“柳夫人在商业上的才干不输其他人,她暂代谨腾掌权原本是好事,可谁能想,上任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挑起内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