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冬天(108)

“我做得对！都是对的！”周丽芳摇晃着身体，手指不停地绞动，指节发白，“Frank老师说，只有强者才配生存！我是在帮她！在帮她！”她一掌拍在桌上，发出震耳的响声，“你们凭什么质疑我？”她的眼中闪烁着近乎病态的光芒，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那套扭曲的逻辑中。

沈放不动声色地扫了任莫言一眼，后者轻轻点头，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叠照片，缓缓摊开在桌上。

“认识这些人吗？”沈放的声音沉稳有力，“自杀的张芸、抑郁住院的陈梦、精神崩溃的王海洋......”他一张张指着照片，“他们都是被Frank的‘理论’毁掉的人。”

周丽芳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些照片吸引。照片上的人，有的憔悴不堪，有的目光呆滞，还有的躺在病床上。

“不...不可能......”周丽芳的声音开始颤抖，“Frank老师说那些都是谣言......”

“还记得你第一次去上课时的样子吗？”沈放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那时的你只是想找到一些力量，从婚姻的创伤中恢复过来。但Frank利用了你的脆弱，把仇恨和偏执灌输给你。”他指着那些照片，“就像他对这些人做的一样。”

周丽芳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她盯着那些照片，眼神逐渐恍惚。

沈放看着周丽芳被带走的背影，眉头紧锁：“方启然这个人很危险。他打着心理咨询的幌子，实际上是在传播极端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这是隔壁市发来的资料。”任莫言看着电脑屏幕，眼神凝重，“方启然在各大城市都开设了所谓的成功学课程，专门针对那些在职场、家庭中受过挫折的人。他利用他们的痛点，把他们变成新的施虐者。”

“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沈放冷声道，指节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这种强者为尊的理论，本质上是在制造更多的悲剧。”

“周丽芳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任莫言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得查查方启然的其他学员，看看还有多少像李佳佳这样的受害者。”

徐檬打开电脑，调出方启然的详细档案：“方启然，50岁，哈佛心理学博士，曾是X大心理学系副教授。十年前，他在企业管理咨询领域崭露头角，为多家大型企业做过培训，还出过几本畅销书。”

“表面上看起来很完美的履历。”任莫言扫视着屏幕，“但在三年前，他担任某知名企业人力资源总监期间，出现了一起员工自杀事件。”

“对，死者是个年轻员工，叫赵明。”沈放点开相关文件，“根据调查，赵明生前遭受了长期的职场霸凌，而这些霸凌行为，都是方启然倡导的‘优胜劣汰’理念导致的。”

任莫言皱眉：“但那时候他并没有受到法律制裁？”

“企业给了赵明家人一大笔赔偿金，事情就这么压下来了。”徐檬冷笑，“但方启然因此离开了企业界，开始打着‘心理咨询专家’的旗号四处办班。”

“从企业到个人，他的目标群体变了，但手法还是一样的。”任莫言翻看着资料，“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的成长经历看起来很正常，为什么会发展出这么极端的理论？”

“我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沈放调出另一份文件，“方启然的父亲是知名学者，从小对他要求极其严格。他童年时期遭受过严重的精神虐待，父亲经常用‘优秀的人才配活着’这样的话刺激他。”

“所以他是把自己童年的阴影，转化成了一种扭曲的‘成功学’理论？”

“不止这些。”徐檬继续往下翻，“他在哈佛读博期间，研究的就是权力关系对人类行为的影响。他的导师评价说他对控制和权力有着异常的痴迷。”

“这些经历让他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极端理论体系。”任莫言若有所思，“他不是简单的变态，而是真的相信这套‘强者生存’的邪说。”

“最危险的不是他的理论，”沈放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而是他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他知道那些受过伤的人最渴望什么，然后给他们一个发泄仇恨的机会，让他们变成新的施虐者。”

“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传销。”任莫言摇头，“每个受害者都可能变成新的加害者，这种模式太可怕了。”

“他去了新加坡。”徐檬接完电话，继续说：“方启然打着心理学专家的旗号，在那边又开设了培训班。”

“这种人不能再让他继续害人了。”任莫言握紧电话，指节发白，“那些被他洗脑的学员，每一个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周丽芳。”

沈放问徐檬：“他在国内的受害者数量查清了吗？”

“目前发现了三十多个案例。”徐檬的声音里带着疲惫，“都是类似的模式。他专门挑选那些有过创伤经历的人，用所谓的‘强者生存法则’给他们洗脑，让他们觉得打压弱者是在帮助他们成长。”

“联系新加坡警方了吗？”

“已经在走程序了。”徐檬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但是……方启然在那边很谨慎。他改了名字，用的是他前妻的姓，而且这次的课程都是线上进行，很难取证。”

“总会有破绽的。”沈放冷声道，眼神锐利，“让技术部门调查他的资金流向。这种培训课程，收费一定不低。”

“还有一件事。”徐檬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沉重，“我们在周丽芳家里发现了方启然的笔记。他把学员分成了不同等级，最高级别的那些人……”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他们成了他的代理人，在各个城市扩散他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