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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兮(147)

作者: 青山荒冢 阅读记录

水夫人摇了摇头,道:“外子那时才报了大仇,山庄百废待兴,我们不仅分身乏术,还得提防对手伺机动作,将无关者牵扯进来有弊无利。”

何况没等多久,因产业整顿,山庄经营不善,为了开辟一条新商路,任天祈与水夫人远走西陲,一去就是两年多,再回来时,姜家已没。

此事大大出乎意料,夫妻俩派人打听了一番,都认为此事蹊跷,于是夜探其宅,发现了被幽禁起来的姜瑗,从而得知真相。

“她伏在地上求我们帮忙报仇,要赵福不得好死,要赵家满门鸡犬不留。”水夫人坐在马上,眼神有些空,似有看到了多年前那一幕。

然而,任天祈已不再做“猎手”,若是依了姜瑗,卧云山庄必遭白道非议,水夫人没有答应,她把人送去了城外村庄,望姜瑗能养好身体,重新开始。

裴霁嗤笑道:“难道就此放过赵家人?”

“妾身联合了几位掌柜,准备给姓赵的下个套,将其身上肥肉一片片割下来。”水夫人说得平静,眼中却有冷芒,“可没等实施,流寇先来了,也算苍天有眼,赵家人吃得脑满肠肥,便被他们给宰了。”

裴霁重复道:“流寇?”

水夫人不疑有他,顺话补充道:“他们人少,但有武功在身,事发时妾身入梦未起,外子次日带了几个徒弟去追击,提了一串贼头回来。”

第九十七章

她说得笃定,脸上也不见虚伪,可这答案与裴霁查到的不符,屠灭赵家满门的真凶无疑是任天祈,若非水夫人有意为亡夫遮掩,就该是她被枕边人给骗了。

任天祈虽不是磊落君子,但在此事上没必要瞒着水夫人,除非他是出于私心。

裴霁忽然问道:“十九是姜瑗跟谁的孩子?”

水夫人叹了口气,道:“得知她怀有身孕时,赵家灭门已有两月了,依大夫所言,是姓赵的遗腹子,她身体不好,若是打掉,人也要没命。”

裴霁心下一阵冷笑,他想到了姜瑗的孤坟,还有十九身上那块黑虎玉佩。

对于这桩旧案,水夫人其实不甚在意,只当裴霁是疑心发作而刨根问底,眼下说清了来龙去脉,她略一踌躇,原本想问的话竟不知该如何出口了。

裴霁也看出她心下惴惴,主动续话道:“在成为任家的信物之前,那玉佩先是姜氏女的陪嫁,刻的是老虎而非鸳鸯花团也就罢了,怎还落个单呢?”

须知手艺人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红双白单’就是其一,若将不成对的玉饰拿来做嫁妆,这便不算添喜,还犯忌讳。

水夫人心头一颤,问道:“裴大人如此笃定,莫非是见过能与之成对的另一块玉佩?”

裴霁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道:“碰巧罢了。”

闻言,水夫人神色怔松,像是在猝不及防下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都僵硬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蚊呐般的声音道:“那块玉是什么模样?”

裴霁却没有回她,猛地一把扯住缰绳,胯下马匹被迫停步,口鼻中喷出一团团热气,上半身向后仰高,他仍稳坐如磐石,双目冷冷望向前方。

出了景州城门,直行两里半就是小河吊桥,从这儿翘首望去,不仅能看见对岸那片绿柳林,坐落其后的卧云山庄也可入眼一二。

任天祈遇害后,卧云山庄上下戒严,一刻不敢松懈,最外围的岗哨已在今早扩至绿柳林,此时不仅收了吊桥,还在岸边插了一面黑旗,旗面宽大,迎风而展,使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水夫人循着裴霁的目光看去,脸色顿时一变:“不好,岗哨示警,出事了!”

说着她转头向后,招呼一名弟子上前,扬手指向对岸黑旗,这弟子立即会意,反手取下一张鹊画弓,搭上一支小箭朝河面射去。

河宽三十丈,轻功绝顶的高手也不能一气横渡,这一箭顶多飞至半途,但其过去,破风锐鸣,原是特制的响箭,声如尖啸,穿耳贯脑,对岸的岗哨听得此动静,张目一望,喜出望外,连忙着手放桥。

水夫人翻身下马,正要率人渡河,忽见身边黑影一闪,裴霁从马背上一掠而起,竟是飞向前去。吊桥尚未复位,前方还是水面,没等后方众人惊呼出声,却见那道身影飞出数丈又落下,重重踏在桥边铁索上,整条链子霎时往下一沉,桥也随之一晃,复又稳住。

裴霁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脚下一个借力,气息一转一提,再度纵身飞起,不过几息工夫就抵达对岸,那方岗哨被他吓得一激灵,幸而及时认出人来。

单手按刀,裴霁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岗哨被这股杀意震得浑身发颤,不敢与他对视,忙是低头回道:“门口那儿打起来了……”

昨天夜里,鬼面人在后山现身,先后偷袭了裴霁和水夫人,又从重围中全身而退,消息一经传开,闻者无不惊骇。一番寻踪搜索后,程素商断定此贼还藏身在庄内某处,或已改头换面与人为伍,若不能尽快将其抓出来,谁都不能安生。

事情不容耽搁,她几乎是彻夜未眠,将昨晚有可能出现在后山一带的人挨个罗列出来,而后与几位师兄弟议定对策,天没亮就上门搜查盘问,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发生冲突在所难免。

几个没有门派拘束的任侠一起来到大门口,守卫自然不肯放行,双方一言不合,就在大门口打了起来,不知是谁最先失了分寸,下手一重,血光顿现,虽是没出人命,但也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