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兮(163)
相识不到一日,李义却觉自己在他眼下无处遁形,惴惴道:“谋划之人定在卧云山庄内,李某准备见机行事,先抓到对方马脚,不料在山门外撞上了裴霁,他咄咄逼人,让我没了余地可走,眼看时间紧迫,不得不铤而走险……”
话未尽,一道人影已经扑了上来,十九挥起拳头要打向李义面门,却在半途被应如是拦腰截住,五指轻轻一收,他便动弹不得了。
“放开我!”十九挣扎不开,恨得双目充血,“是他串通凶手害死老爷的!倘若没有他下药,以老爷的武功,怎会丧命人手?你要是放过他,我、我……”
不等应如是开口,李义猛地抬头叫屈道:“药是我下的,但我没有害死他!”
成为帮主后,横亘在任天祈和李义之间的除了个人恩怨,还有两派利害,他想要找到卧云山庄勾结逆党的确凿证据,为金鳞坞换一条康庄大道,任天祈若是在那之前死了,于李义而言无甚好处,何况裴霁也在此,他怎会蠢到孤注一掷?
李义急得面红耳赤,忙道:“要想对付任庄主这样的大宗师,非得用上雨化丹原药不可,我手里确实存有几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下在参汤里的只有半粒分量,以任庄主的内功造诣,顶多筋疲力软,不至于任人宰割!”
谨慎起见,李义回去后一直留心着上山的路,果真等到了孤身而来的任天祈,遂悄然跟上,本想在关键时刻见风使舵,不料追丢了人,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我没有杀害任庄主,也没想要他的命,望居士明鉴!”李义躬身一礼,紧接着想起什么,“对了,任庄主是去找裴霁的,我在山上迷失方向时还撞见了他!凶手写信在先,言明会在当晚将任庄主引到后山,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伪朝鹰犬对江湖势力素无善意,他一定是贼喊捉贼,要让我当替罪羊!”
狗急跳墙,李义自知大错已成,与其死不承认,不若尽量推脱责任,况且在他看来,裴霁实有重大嫌疑,山庄里的内鬼保不准就是夜枭卫安插进来的钉子。
这番推测确有几分合情合理,兀自挣扎的十九不禁一怔,应如是却未展眉。
卧云山庄在景州坐大至此,以裴霁的性子,要说他没动杀心,应如是决计不信,但其此番到来是为了追查鬼面人,又有不知僧指派的任务在身,事成之前不会贸然动手,便是错杀了,事后也不该枉费心机。
再者说,李义会有如此猜想,盖因他先入为主,对幕后黑手编造出来的说辞深信不疑,应如是却对任天祈的底细再清楚不过,这个伪君子一心为己,即便与护生剑逆党有所联系,也该是图谋出卖。
想到这里,应如是面色微变,旋即隐没无踪,幸而十九和李义都未发现端倪。他沉吟一瞬,当真让开路来,道:“多谢李帮主坦言相告。”
说话间,他手指微移,不轻不重地捏住了十九的后颈,少年人本就挣脱不开,这下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李义却是如蒙大赦,这一口气松出来,方觉背后湿冷一片,本欲跳窗遁逃,奈何应如是的半边身子就挡在窗前,只好拱手道谢,匆忙走向门口,盘算着大部分人手都去了峭壁下面,前山守卫不比往日森严,小心着些也无大碍。
心思转动不休,李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见应如是站在原地,并无阻拦之意,悬起来的心总算放下,一把拉开了门,没等踏出一步,已然僵立当场!
今夜月残星疏,院中灯火寥寥,站在门前的两道人影犹如泼墨画成,静默而无甚生气,唯独那两双眼里盛满怒火,几欲夺眶而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水、水夫人……还有郭掌门……”看清这两人的面目,寒意顿时从李义的脚底涌上了头顶,连眼瞳也震颤起来。
他穿着夜行衣,手里还攥着蒙面巾,身后是满地狼藉和不省人事的捕快,以及护着十九站在窗边的应如是,屋里发生了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再看水夫人被夜风吹得发红的脸,便知她跟郭掌门站在这里有一阵了,方才那些话,他们听到了多少?
水夫人面色青白,冷冷看着李义,郭掌门却怒不可遏,大骂道:“你个龟孙!就说金鳞坞的叛徒怎会无缘无故跑到景州来?怕不是你早就上了贼船,派来这么个眼线!李老帮主何等英雄人物,竟生出你这么个见利忘义的儿子!”
唾沫飞到脸上,李义猛然回头看向应如是,只听他淡淡道:“李帮主,你的破绽并非落于在下一人眼里,束手就擒吧,水夫人已言江湖事江湖了,郭掌门愿为见证,只要你所言非虚,待抓获真凶之后,不会将你交给裴指挥使。”
话音刚落,这边水夫人也缓缓道:“是,妾身自有分寸。”
李义怔怔地转过头来,看着水夫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忽地打了个寒颤!
僵硬的身躯立时恢复知觉,李义面色惨变,他嗫嚅道:“你听我说……”
那一个“说”字刚出口,藏入袖里的短匕已然射出,直逼水夫人面门!
郭掌门没想到他还敢负隅顽抗,当即将水夫人扯到身后,另一手横剑而挡,火花迸开刹那,李义斜身扑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郭掌门身畔掠开!
也算他有几分自知之明,不敢与应如是硬碰硬,也不想从郭掌门手下劫人,金鳞坞的八大高手就在附近待命,只要他逃出这个院子,便有一线生机。
比轻功,李义高出郭掌门不止一筹,这下避战而逃,风一般刮向院门,却见外面火光乍现,数十名卧云山庄弟子随之现身,面色肃杀,持刃而立,李义暗道不好,忙是折身一转,链爪破空飞出,抓住屋檐一角,纵身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