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兮(165)
线索既然指向此处,水夫人索性将早上与裴霁说过的话复述一遍,连两块玉佩的事也未隐瞒,继而叹道:“妾身便是疑惑裴大人为何对此颇多在意,不想……先前在大厅内,应居士以何总管、徐功二人的生平推及十年前的苍山大战,妾身就该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的。”
应如是定了定神,斟酌之后才道:“如您所言,王前辈与任庄主之间虽有隔阂,但在任庄主赶往苍山后,两位理应和解了,纵使王前辈故去,陈秋身为弟子,也不该对任庄主心生怨恨,乃至布局谋杀。”
水夫人苦笑道:“妾身想不通的正是这点,但除他之外,再无人符合线索了。”
应如是细观她的眉眼,未能从神色间发现端倪,一时也不做声了。
正当此刻,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开门一看,是一名山庄弟子,只听他惶急道:“裴大人失踪了,我们在林中发现了血迹!”
水夫人顿时一愣,不等她回神,但见衣袂翻飞如怒雪,应如是已纵身掠出!
自日斜到月升,卧云山庄派了不少人到东坡背后搜查,但那两片野林占地不小,涧道在草木掩映下若隐若现,夜间更难寻迹,不时有人跌撞或陷入泥沼,裴霁渐觉不耐,独自先行。待到捕快下去报信,众人已不知裴霁去向,只好沿路寻找,没想到在地上发现了未干的血迹,恐怕出事了。
仗着轻功卓绝,应如是直接从山道侧面向下翻掠,很快落入东边那片野林里,夜色浓如墨,远处倒有点点火光,伴随着呼喊声。
不久前,鬼面人曾在后山伏击裴霁,未料应如是也在场,使其功亏一篑,要说他贼心不死,卷土重来也有可能。然而,裴霁吃过一回亏,必定长了记性,他敢在这个时候落单,怕是打着什么算盘。
一念及此,应如是没有前去与这些人会合,而是折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峭壁后面常年人迹罕至,林中没有明路可走,应如是记得涧道是横向延伸,索性一路向东,途中刻意绕开几拨人,孤身踏入了野林深处。
这里已近山坡拐角,乃是整片林子最为幽暗之处,路也崎岖不平,涧道没入地下,为枯枝败叶覆盖。应如是取出火折子,正要吹燃,忽而向后一拍,袍袖迎风鼓起,挡住了从背后悄然袭来的无影剑,如豆火光亮起,照出鬼面人半身轮廓!
“是你!”应如是双眉紧锁,“上次杀不成裴霁,这回要杀我么?”
偷袭未成,鬼面人只字不答,下一刹转剑出锋,寒光疾点应如是手臂,后者手随腕动,拈花弄草般绕剑不定,右手却一改路数,鬼爪索命般袭向鬼面人心口!
剑锋急撤,鬼面人后仰下腰,险险让过这一抓,火折子触地熄灭,两人在黑暗里过了几招。应如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他一剑穿袖而过,顺势卷剑向前一带,人也欺身而近,探手抓向鬼面人咽喉,对方一脚朝他膝弯踢去,却是落空,反被勾住足踝,只得仓促折腰,左手提掌向他心口打来。
却在这时,应如是低声喝道:“陈秋!”
这一掌本有雷霆之势,顷刻滞于半空,应如是立即翻手攒拳挥出,拳掌相接刹那,内劲猛发,鬼面人浑身大震,立时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一击得手,应如是却无半分喜意,听得潺潺水声从那边密草下传来,怕是涧道就隐没在这里,猛地疾步窜出,一把拉住鬼面人右脚,哪知对方身法奇诡,以他手掌为支撑,凌空折腰,连人带剑横荡而回,漆黑剑锋倏地划向他颈侧!
本是救人之举,反将自身置于险境,应如是两手不空,勉强急转侧避,以毫厘之差让过要害,肩头血花飞溅,背后也吃了一掌,巨力袭来刹那,整个人向前一跌,脚下草叶尽折,立时踏空!
鬼面人正待飞身补剑,余光却扫见一道寒芒,当即向后倒翻,堪堪从刀下逃开,抬眼便见一人立于眼前,刀映眉睫,冷眸生杀!
殷红血线沿着刀锋淌落在地,裴霁站在涧道边上,却没低头看一眼,只盯着前方的鬼面人,森然笑道:“方才算你躲得快,接下来可没这么好运了。”
鬼面人便是再蠢也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听得人声渐近,当下不敢恋战,拔足欲退,裴霁却已闪身拦住前路,刀锋直指他面门,讥嘲道:“苍山余孽陈秋,当年你苟且偷生,而今还要逃到哪儿去?跟缩头乌龟一样活着,如过街老鼠一般见不得光,若是枯叶老人在世,一张老脸也要因你无光!”
此言一出,鬼面人的脚步陡然停住,他回身看来,浓重杀气亦透骨而入,激得裴霁头皮微麻,却是冷笑一声,沉声道:“本官今日做件好事,送你去见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应如是此前所料不差,裴霁发现这底下无甚收获,索性打了一张如意算盘,先是佯装遇险,故意让人手散开,使暗中窥伺之徒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再利用下属将应如是引来,由他代替自己作饵,只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鬼面人的轻功强过裴霁,剑术却不在他的刀法之上,麻烦在于对方精通敛息潜行,每每出手偷袭都令人防不胜防,这回身形暴露,又失先机,未战已落下风。
足下猛地一踢,烂泥碎草登时扬向鬼面人,裴霁身形乍展,让过他迎面一剑,右手持刀反出,几乎是紧贴着剑锋劈向他腋下空门。仓促之间,鬼面人撤剑回手,堪堪与他刀尖相接,顿觉一点炽烈真气透剑而来,如有火浪袭身,他心下一跳,倏地向后一仰,就地连滚七尺,卸去这股火毒,游鱼般回身绕后,欲刺裴霁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