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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兮(201)

作者: 青山荒冢 阅读记录

然而,昨夜的动静不小,县衙这边绝不善罢甘休,为免徒增阻碍,裴霁的身份隐瞒不住,可风声一旦传开,端公神婆或将成为弃子,幸好陆归荑来得及时,他与其交换身份,放饵钓鱼,由明转暗,抢在变数发生前抓住了幕后之人的马脚。

明心堂位于碧游镇主街中段,每日都有不少人进出往来,谁都想不到这座医楼暗含玄机,应如是寻踪而至,趁夜潜入后院,环顾四下,看向了那口水井。

井口有极少的萤粉,是从陆归荑衣下洒出,应如是将之拂去,纵身跃下,井深三丈许,靠近水面的井壁上却有暗门,他躬身入内,发现是条曲折纵深的密道。

一路敛息前行,待到尽头那扇石门前,应如是不急推动,掠至上方静待一阵,石门忽地向上抬起,有人从中走出,正是神婆。

地下无天光,料已到了寅时,神婆行色匆匆,未能发觉藏身在上的应如是,后者也不惊动她,趁石门未合捉隙而入,眼前是一条昏暗甬道,比前头宽敞些,沿途的青砖墙上有三两壁龛,里面放着长明灯,不知用的什么油,闻之作呕。

青砖多为墓室建造所用,长明灯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应如是仔细一看,壁龛上刻有狗头羊角的怪物,再抬起头,上为拱顶,悬挂着风干不知多少年的人头骨。

这里竟是一座地下古墓!

西陲之地曾有古国,活祭殉葬已成传统,千百年下来,古墓十不存一,未料碧游镇下也有一座,瞧着是被盗过的,墓室本身有幸保留下来,被人占用作恶。

萤粉早已消失,应如是心系陆归荑,没有乱逛乱看,且沿着甬道向前去,也不知走了多远,隐约瞧见两团黑影,动作略显僵硬,料知是所谓的尸人。

他将气息收敛近无,斜身躲到角落里,两个尸人并未察觉异样,径直走了过去,应如是又在原地等了片刻,这才朝他们的来路赶去。

正当此时,昏迷的陆归荑也终于苏醒,未及睁眼,喉间先传来了一阵刺痛。

疼痛激得知觉很快恢复,她睁开双眼,率先看到竖在面前的铁栅门,这是一间狭窄逼仄的牢房,顶压得极低,人只能跪在地上,如同笼中困兽,两条碗口粗的铁链牢牢缚住她双臂,足踝也被沉重的镣铐锁在一起。

除此之外,两边斑驳的石墙上还残留着大片血迹,颜色深浅不一,有喷溅开来的血点,也有胡乱拍下的手印,令人触目惊心。

陆归荑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认清目下糟糕的处境,她先确认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完好无损,再低头打量,未见异样,料知身份还未暴露,总算松了口气,暗自运转内劲,不想身上八大奇穴同时作痛,似有针体在其中游走,当下不敢妄动。

手脚受缚,内力被封,陆归荑不免有些心慌,好在她及时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遂按捺下来,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走得不疾不徐,低着头的陆归荑先瞧见了一截茶白色衣摆,对方居高临下地对她道:“李贤侄,老朽这瓶药,不知你是否满意?”

陆归荑抬头,门外的老者鹤发童颜,笑容和蔼可亲,与这昏暗牢房格格不入。

她没见过此人,但在交换身份时听应如是言及不少,那瓶让自己吃了莫大苦头的药便是出自其手,怎能不识祸首罪魁?奈何被锁在这里的人当为“应如是”,陆归荑只得强压怒火,故作平静地道:“是你……单大夫。”

伤在咽喉,每说一个字都不啻酷刑,自是嘶哑难听,单大夫却是如闻天籁,莞尔道:“果然瞒不过你,可惜你大意在先,醒悟得太迟!”

旋即脸色一变,他厉声道:“李贤侄、不,是李指挥使!你当真贵人多忘事,这才过去四年,已经不记得老朽了……也对,但凡你还记得,早在医馆里就该动手了,哪能稍作试探便轻放疑心,还敢用我给的药?”

这几句话落在陆归荑耳中,尽是莫名其妙,可等她转念一想,心下如有雷震,本能地想要挣扎起身,又被铁链抓住,牵动伤口欲裂,痛得眼前发黑。

单大夫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接着道:“当年姜定坤被护生剑钉死在凌山行宫,你身为暗卫统领,非但护驾不力,还有勾结刺客之嫌,后来畏罪叛逃,夜枭卫出动无数人马也找不到你……想不到啊,你竟在此现身,又落到老朽的手里!”

最后半句话说得森然无比,仿佛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索命厉鬼,单大夫死死盯着牢房里的“应如是”,却不知在后方甬道暗处,一双眼睛也正注视着他。

应如是整个人几乎融进了阴影里,即便见到这一幕、听得这番话,他也不动声色,只有目光越来越冷。

据实来说,单大夫的言行神态无有不妥,应如是几番试探,都被他滴水不漏地接了下来,但初见时的破绽仿佛一根大刺扎在心头,事后回想,总觉不对,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他在何三姑家里发现了那两张药方。

岳怜青既然以身涉险,定会为自己留下后路,无论来找他的人是敌是友,都避不过这桩案子,可要留下线索,又怕弄巧成拙,于是药方未藏暗语,关键在其本身,这碧游镇只有一个看病抓药的地方,而今事实摆在眼前,这位单大夫果然是本案的幕后黑手!

可他如何认得自己?应如是听其口气,对方是与李元空有宿仇旧怨,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又提到了四年前那桩刺君大案,像是当时在场,偏偏无甚印象,除非……此人已改头换面,用了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