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兮(47)
就在这个时候,但闻“嗖嗖嗖”数声锐响,岳怜青已拔出琵琶弦轴,竟是四枚特制的透骨钉,瞅准陆归荑卷衣揽箭的空当,扬手朝她打去!
陆归荑的暗器手法堪称江湖一绝,由她一手教养长大的岳怜青自也不差,可惜他内力不济,这一掷虽然巧妙,却未能打入血肉,陆归荑反手一抖衣衫,被裹挟住的箭矢登时飞出,不偏不倚撞上了透骨钉,打落暗器之后,还有几支箭去势未绝,直直射向岳怜青面门。
刹那间,岳怜青心头大震,好在反应不慢,琵琶横举在前,伴随着接连数道“咄咄”声,箭矢未能射穿铁梨木材质的琵琶背,附着在上的劲力却透了过来,岳怜青连退两步,腹部突然吃痛,陆归荑趁势欺近,一手夺了琵琶,一手卡住他脖颈将人压在了墙上。
她轻声道:“对阿姊下此毒手,可不是好弟弟该做的事情。”
岳怜青身量不如她,这下只有脚尖勉强着地,呼吸受阻,说话也断断续续:“你……不是……我阿姊……”
第二十章
离得近了,从面前人身上传来的香味就愈浓。
岳怜青的鼻子很灵,陆归荑也不爱用香,当他依言上前搀扶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她。
“仅凭这点味道,你就敢下定论?”
喉间压力稍减,岳怜青缓过一口气,盯着她的眼睛道:“阿姊回来的时候,幽草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陆归荑不会做明知故问这种事,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人会冒充她来接触冯宝儿呢?岳怜青的确不知这个人究竟是谁,但至少是敌非友。
“想不到我终日打雁,险些被雁啄了眼。”
这假冒陆归荑的人自然是柳玉娘,她将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撕下,也不再压着嗓子伪音,笑道:“小妹确实养了个好弟弟,可惜你不是我散花楼的人。”
见到她的真面目,岳怜青吃了一惊:“二掌柜,怎会……”
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柳玉娘柔声道:“看在我救治过幽草的份上,你乖乖带我去见冯宝儿,我不杀你。”
岳怜青沉默了片刻,啐道:“你当我是三岁稚童吗?”
柳玉娘既然在他面前撕了面具,就不会留他活命,岳怜青对此心知肚明,当即就要咬舌,却被死死捏住了下颌。
“我劝你听话一些。”柳玉娘脸上带笑,眸光幽冷如刀,“你不怕死,无忧巷里有的是怕死之人,你忍心下了黄泉还要听兄弟姐妹们的哭嚎声么?”
岳怜青浑身一颤,奋力挣扎起来,柳玉娘也顺势松开手,任他摔落在自己脚边,冷冷道:“你打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确实不会放过你,但也不想多造杀孽,除非有人不识好歹,偏要惹怒我。”
眼下陆归荑不在,无忧巷里十多名少年少女的性命尽系于岳怜青一人之身,柳玉娘这句威胁着实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岳怜青脸色难看,终是咬牙道:“好,你要说到做到!”
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又忍不住问道:“我自问与二掌柜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
柳玉娘伸手拭去他面上汗珠,反问道:“你这样聪明,当真想不明白么?”
岳怜青侧过脸,捂着作痛的喉咙向楼上走去,柳玉娘笑了一声,背上琵琶紧随其后,很快在一间熟悉的房间门前停下。
这座楼占地小,第二层只有三间房,最大那间是陆归荑的寝卧,另外的是书房和客卧,后者常用以安置生病和新来的孩子,幽草前段时间就住在这里,而今她身在回春堂,这间屋子本该空出来,却悄然住进了别人。
柳玉娘心下狐疑,岳怜青已将房门打开,里面并无机关,一应陈设跟她上次来时所见无差,床上卧着个人,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连头也不露。
“冯宝儿?”她唤了一声,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他不会应你的。”岳怜青道,“是个痴儿,每每清醒都吵闹不停,我怕惊扰了别人,每天都在饭食里放点蒙汗药,让他吃饱睡足。”
柳玉娘秀眉微蹙,本欲上前掀开被褥,刚踏出一步又停住,对岳怜青道:“你去杀了他。”
岳怜青脸上一白:“你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把匕首,刀刃离脚尖仅有方寸,柳玉娘看也不看他,只道:“拿上这把刀,立刻上前捅死他,否则我就先杀你。”
岳怜青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到底是顾忌着巷中其他人,忍着气弯腰拔出匕首,步履沉重地走了过去。
房间不大,从门口到床边不过十步之遥,当岳怜青转过身,柳玉娘便将房门落了闩,鬼一样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背后。
岳怜青并未注意到柳玉娘的动作,他显然是头一回提刀行凶,走得举步维艰,好不容易在床边站定了,也不敢去掀被褥,闭着眼睛高举匕首,深吸了几口气,重重向下挥刀!
柳玉娘握着的另一把匕首亦在此刻挥出,直刺岳怜青后心!
“噗嗤”一声,匕首深深刺进隆起的被褥,不见鲜血渗出,岳怜青向前一扑,身子在床上一滚,险险避开了从后方袭来的刀刃,却被疾步跨上来的柳玉娘一脚踩中胸膛,她心知中计,眼里凶光毕露,一刀斩向岳怜青的右手,誓要给他教训!
与此同时,整张床榻猛地震动了一下,不等柳玉娘反应过来,床板连带被单褥子已被一分为二,寒光有如白虹闪电,自下而上,瞬息逼近,悍然袭向她挥刀的手臂。
床下有人!
电光火石间,柳玉娘也倾身一滚,顺手把岳怜青推出去当肉盾,不想那道寒光竟是收发自如,以毫厘之差停在岳怜青面前,旋即变斩为扫,将岳怜青整个人掀飞开去,眨眼后劲风再起,以劈山之势逼向柳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