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声潮落[先婚后爱](201)
黄曜斳靠在真皮沙发椅背上,微微放松的姿势,窗外斜日的熠晖照在他的侧脸,又添一抹温润的柔和。
“嗯,这几年曜南事务多,身体偶尔不适,应悰留在国内多有帮衬,而我偷闲在国外尝试了几套治疗方案,效果还不错。”
宋暮阮蹙了蹙细弯的远山黛眉。
裴君湛就是心外科的,先天性心脏病并非眼前这人说得这么轻松。
“尽量预防体力透支,黄先生,身体比工作重要。”
她严肃的时候,总是会嗔着一双柳叶片的美眼,然后微微嘟起水柚色唇瓣,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循循叮嘱学生的小老师样。
“知道,请自便用餐。”
黄曜斳弯唇,端直身姿,务必配合的态度,看向对面少女。
少女拾起小汤匙,柳叶眼也跟着弯了弯。
鬈卷的睫毛上下交簇,歇落在秀挺鼻骨两侧,像一对柔黑的长尾蝶翅,折出日光下一缕翩跹自由的灵韵。
黄曜斳失神垂眸。
当年就是这样一对蝶翅,在他记忆深处飞了很久。
拨了拨碗里的清汤,热雾袭上他的墨眸,微微的潮湿。
“宋小姐,叫我曜斳吧。”
“嗯?”宋暮阮抬眼,唇中的小松茸滚过舌尖,一溜子的烫,心中的不对劲愈发浓郁,“这样好吗*?黄先——”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七年。”
黄曜斳打断她的话,黑眸如墨,日光也渗不透,如一方沉淀多年的墨锭。
宋暮阮含着松茸块,鲜美的香味从唇齿阔溢,像是忽然打通了味蕾,两只乌黑眼瞳闪过一道光,她再次把类于端详的视线投在男人的身上,难道——
男人坦然接受她的打量,又柔声询问。
“我可以唤你暮阮吗?”
窗外,鎏金似的夕阳又朝西沉了一寸,日光铺陈入窗,照亮黑胡桃木长桌,宋暮阮乌瞳眯了眯,被这类似佛光的亮晃晕了脑袋。
一种近乎出轨的背德羞耻感,隐隐从蹙着的眉心显出。
她挪了挪毛茸金属系带扣穆勒鞋,鞋底陷入大红地毯的绵软,一如此时的她,像是被这圣洁日光赤果果地摆上了佛前红木供案。
进一步,柳暗花明又一春。
退一步,严防死守立妇德。
“……”
所以,进还是退?
少女心思总是摆在脸上,黄曜斳看着难为情的愁思模样,用类似友人的熟稔口吻,自顾自地代替回答:“沉默代表默认,那我当你答应了。”
“啊?”宋暮阮还沉浸在给自己点蜡烛,还是给萧砚丞供佛灯的两难选择里,怔了怔,也悉听尊便了,“好吧,那我以后就叫你曜斳,你叫我暮阮。”
顿了一秒,她兀自欲盖弥彰地盖棺定论。
“我们就是朋友,嘿嘿。”
“暮阮,我不想和你只成为朋友。”
黄曜斳一语堵住她的后路。
“!”
失措的寂声里,胡桃木桌面的佛光又往西沉了几度。
淡邈的金悉数撂在宋暮阮的眉眼,她眨了眨鬈长的蝶翅睫毛,星星点点的日光一顺儿溜到睫尾,像一根无形的火柴细棍,擦开了磷纸。
她,被他的眸灼得一哆嗦。
“可我已经是萧太太了,曜斳。”
这句话嚅出口,不经意带着嗔怪的意味,宋暮阮舌尖顶了顶上颚,暗自后悔,越发觉得她自个儿牢牢树立的妇德牌坊悬悬欲坠。
“叩叩——”
侍应生掌着餐车,轻轻打开门。
通体剔净的银制车身反投室内所有光,再混淆着一并把这驳杂的光,多角度散射进她的眼。
宋暮阮眯了眯,不自觉朝那餐车觑了眼。
这时,一道疏隽黑影从门外踱过,她浑身一僵,无声堕入那双灰褐寒潭里。
“我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况且你上午在通话中明确表示讨厌他。暮阮,或者换种说法。”
黄曜斳并未看门外,搁下汤匙,碗沿脆声叮的一声响后,随之落下藏在病心已久的告白——
“萧太太,我喜欢你。”
宋暮阮:“!”
现代社会都这么开放了吗?她还是一个象牙塔未领到毕业证的纯情少女就要陷入婚恋伦理道德三角恋苦恼局?!
“我我我……”她当即起身,抓住沙发上的复古珍珠链毛绒方盒包,“我去洗手间!”
丢下句话,宋暮阮便踩着一双卡其系带穆勒鞋落荒而逃。
廊道没有人,恍若方才那双冰冽的浅眸是她兀自生出的幻象。
她咬了咬唇,朝那幻象踱步的方向走去。
走到廊道的尽头,也没捕捉到一抹熟稔气味,她缩了缩鼻骨,靡丽芙脸皱巴巴的,又欲要转身。
倏地,腕骨被捉住。
“去哪儿?”
一道冷感的嗓声袭入左耳。
宋暮阮还未来得及回答,他的手便适时放开了。
里间包厢,有一人好奇出来。
“咦?萧生这位是——”
“我助理,”萧砚丞捋了捋端黑的衣袖,先一步踏进包厢,“进来。”
宋暮阮旋即挂上标准的职业笑容,在那人惊讶的目光下,跟上萧砚丞的脚步。
身后,那人小声嘀咕着关门。
“咦,不是说私人聚会吗?怎么萧生带个助理来?”
几人笑谈着落座,皆是宋暮阮不认识的。
知道她是萧砚丞偶遇的助理后,他们也没支使她,反而热情地招呼着她这位唯一的女客。
“宋小姐,是喝茶、热牛奶还是同我们饮酒?”
孔天誉,方才关门的那位男人温声询问着她。
宋暮阮微笑着回望:“孔总,热牛奶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