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153)
“这是清卓带的,里面有她一半的奖学金,说给你的零花钱。这是阿敛的,作为你未来姐夫,他说他的见面礼不能比清卓低。这是俞麟的,非要我带球,害我少拿好些吃的。这是俞麒的,不知道是什么,你自己回去拆开看。这是意霖的,她让你看完给她回个消息。”
江韫北听到一个个名字,嘴角弧度渐渐扩大,点来点去,漏了一个,他下意识问:“你呢?给我带什么了?”
徐澄月双手抱臂,冷笑一声:“在你半年前收到的包裹里。”
江韫北恍然,见她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很有眼色地把东西拿走,退出她房间。
他们俩的房间是挨着的,只隔了堵墙,靠近马路那面墙开了两扇大窗,也是挨着。
江韫北洗完澡出来,就见她站在窗前,风吹得衣服贴在她身上,显出细瘦的肩。他眉一皱,怎么瘦成这样。
他递件干净外套过去,“这里昼夜温差大,多穿点。”
徐澄月穿好,坐到窗台上。窗台做得大,底下飘出一点,刚好当脚踏。
郊外的夜晚很安静,月光轻盈地穿过辽阔的天幕和遥远大地的树叶,敞开一片,落在这栋红色房子上。
徐澄月踩住这片影影绰绰,想起许久前江韫北说的,“你说波士顿的雪景很好看,波士顿的晚上也很好看。”
“是吗?”江韫北跨上窗台,与她背靠坐下,“可能我待久了,习惯了。”
“习惯,一个很无趣的词。”
“是啊,很无趣。”
“那什么是有趣的,你在这两年,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有啊,”江韫北说:“很多,波士顿和国内不一样的生活,学校啊,学业啊,风景啊人啊,哦我还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人,混血,有四分之一中国血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那挺好。”他其实一直是适应能力很好的人。
“嗯,我过得挺好的。”
徐澄月说:“我也过得挺好,我爸妈身体健康,朋友们也都各自顺利,我在学校学着感兴趣的专业,交到一群挺好的朋友,还做着我喜欢的木雕,很充实。”
他们低声说着,用回忆的方式,分享过去两年的生活。其实都挺好的,都沿着各自预想的轨迹走,只是说完却沉默下来。
靠回忆想象彼此的过去,终归少了什么。
许久,徐澄月先开口:“那个花瓶,你什么时候买的?”
江韫北一点也不惊讶他发现,“圣诞节前几天。”
那几天波士顿很冷。
他结束兼职,去解救被困在party上的“老板”——那位与他年龄相仿的混血朋友。
临近圣诞节,街上很热闹,白花花飘着雪,到处有圣诞树,到处在放“jinglebells,jinglebells”。他在这样欢乐的气氛里,很偶然发现那只花瓶。
看到徐澄月的微博后,他在社交媒体上找了许久,找到人,但找不到具体位置,只知道在那片区域。
他那天是换了条路,顺便找找,没想到运气好,在那片透明窗台里看见。
那个花瓶很受欢迎,他进店时,有好几个人在问价,但老板出价高,他们砍价无果,都悻然离开。
他看眼价码牌,摸出当时身上所有钱,是兼职刚领到的薪水,原本想给他爸买个新护膝,波士顿的冬天太冷了。点了数,只能买一样。
他有些犹豫,想着再等等,等下次领薪水再来,但下一个进店的人,快走到这个位置时,他先一步拿起来去结账。
店主边给他包装,边和他夸赞自己的作品,称他坚持不砍价是正确的,总有人愿意为它全额买单。当时在中国有个女孩也是,可惜至今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忘了。
“她没有忘。”他对店主说。
到另一家店,买了条轻薄保暖的棉裤,拎着东西,继续走进“jinglebells”里,摸到干瘪的裤兜,他无奈地笑。
还真是个尴尬的年纪,兜里的钱,既想给父母,又想给喜欢的姑娘。
他给他“老板”打去电话,背景音很杂,他又好像喝醉,他只能大嗓门问他,之前那个单子还在吗。
对方问了几句,他轻松耸耸肩,“一起做,再熬熬呗。”
那天最后,他徒步去接在几公里外的“老板”,对方早已烂醉如泥,他只好背他回公寓。“老板”在嘟囔醉话,他心不在焉地回应,有些忧愁,但想想已经联系上的新客户,又重新恢复信心。
愁什么?他还有大好时间。
给自己鼓足劲,他背着“老板”在空荡的街头跑起来,但醉酒的人作怪,两人双双载进雪堆里。
现在回想,那晚中二,又中二得踌躇满志的自己,还是想笑。
“笑什么?”徐澄月见他不说话,抿着唇笑,嗯,更好看了。
江韫北简单说了经过,叫徐澄月对他那位“老板”颇好奇。
“是个有病,但病得很有趣的富三代。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徐澄月笑着点头,接上刚刚的话题:“那个木雕挺贵的,我攒了很久钱,知道它被买走,还可惜了好一阵。”
“我知道,但想着电话里告诉你,有点不太正式。”
“那放你房间不告诉我,就正式了?”
江韫北握紧栏杆,迟疑一会,“我本来想放你房间,但怕阿嬷不知道,给丢了。”
徐澄月步步紧逼:“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江韫北没有回答。
第二天,一早起来,江韫北想带两家人到市区逛逛,被江妈拒绝。
“我们喜欢的东西,你们年轻人不懂,自个儿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