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债(128)
童姩张了张嘴:“傅知浔,你……你不信我?”
信?
仅仅一个字,让傅知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面色痛苦地退了几步,眼底泛着寒光凝视着女人。
“让我如何信?”
他的声音很沉,重得每一个字都在击打着童姩颤抖的心脏:“当我以为以身抵债,不过类似你在我办公室偷东西,只是你自娱自乐的小游戏罢了,而你却真的将每一次与我的亲密都记录在册;当我以为,相比三年前在游轮上对我的排斥,如今你起码是爱我的,你却在谋划着离开……”
“童姩,”傅知浔喊出她的名字时,都已然艰难发声:“这些都不算什么……”
看着他边流泪,往日意气风发的男人,那个无论出于何种境地,都无论坚强的男人,此时此刻却犹如一片残碎的玻璃,脆弱而又令人心疼。
随着他说的每句话,眼泪也不停地流出。
“可恶的是……”他咬着牙,握紧拳头:“连在日本,也是假的。”
终于等到这句话。
童姩也憋不住了,猛地哭出了声音,但又极快地抑制住。
眼泪瞬间模糊了眼前的男人,她紧紧咬唇,不愿意此刻情绪崩溃,因为那样只会更加说不清事实真相。
“傅知浔……”她努力开口:“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哪样?”
傅知浔打断她,他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试图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脆弱:“是你企图用‘以身抵债’的方式早点离开是假的,还是日本那件事不是你跟傅知蘅串通的?”
“……”
童姩咬着唇,她猛然发现,时至于此,她所有的解释已经十分苍白。
人证物证具在,她只能百口莫辩。
不信任——
终归不会信任。
一段关系破镜难重圆,一份信任又何尝不是呢?
何况,的确是她从一开始就居心叵测,对傅知浔不全然是真心,也是她企图走捷径,早日还掉债务重获自由之身,更是她自己亲手添加的条款,亲手写下的抵债纪录和倒计时……
是她自己亲手为傅知蘅的圈套做好了完美的铺垫。
无可解释,无法澄清。
只能自作自受。
童姩认命般闭了闭眼,最终化为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这是……
承认了吗?
一盆冰凉的水瞬间浇熄了傅知浔内心深处的怒火,只剩下一滩难看的残渣尚且冒着不得劲的烟雾。
周围光亮也瞬间消失,重回漆黑的深林。
冰冷与刺骨,重返而来。
伴随而来的,便是熟悉的疼痛。
童姩再次睁开眼时,看见傅知浔已经背过身去,佝偻着高大的身躯,一手撑在书桌上,另一手明显正贴在胃部。
毫无疑问,他犯病了。
“傅知浔……”童姩踌躇着要不要上前。
直到他隐忍的声音开始化为痛苦的呻吟,她才大步走上去,试图扶着他。
但傅知浔去猛地将手臂抽出来,不愿被她触碰。
看着傅知浔痛苦的样子,童姩顿时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她恳求道:“傅知浔,你让我扶你坐下……好不好?”
“不用。”
他的语气与态度,都十分僵硬。
相识十七年,无论是傅知浔寄住在童家的那两年,还是童姩高考后如梦如幻的两个月暑假,亦或是因那纸债券协议捆绑在一起的这一年时光……
傅知浔从未对童姩如此冷漠过。
他太阳穴处青筋冒起,面色涨红,额头汗流雨下。然而他却只是咬紧牙龈忍耐着 ,不愿让童姩帮忙。
只见他手撑在书桌上,慢慢挪动的脚步走向椅子坐下,整个人瘫软在上面,仰头闭上了眼。
童姩抹了抹眼泪,刚转身走下楼想要去找傅知浔以前吃的那个药。
但脚步又不由顿住,想起上次她陪傅知浔去复查后,医生反馈说傅知浔的病情很稳定,她便得意洋洋地将那瓶药扔进了垃圾桶。
童姩转身看向男人,十分心疼。
她走到书桌前,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支,依旧熟练地点燃。
尼古丁的味道传入鼻息,傅知浔的脑海中浮现出她柔嫩的手捏着棕色的雪茄,耐心地用火枪点燃的画面,也想起了过去那么多次,她是如何用这种方式缓解他躯体化症状发作的。
心头不知为何,又柔软了一些。
疼痛感也有所减少。
所以当她走到身边,将雪茄递到嘴边时,傅知浔没有拒绝,咬住了雪茄。
童姩见他始终未睁开眼,便很有自知之明地离他远一些。
抽泣着声音说:“我打电话给徐特助,让他来照顾你……”
再抬眸看眼男人。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童姩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转身走出了书房。
而傅知浔在她走出房间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神情狰狞且痛苦,默默落泪。
徐立很快就赶来了,似乎还带来了药。
童姩抱腿坐在客卧的床上,听着门外的东京,默默掉眼泪。
她没有开灯,也许是情绪过于低沉的原因,此刻刺眼的灯光只会令她感到不适。
借着朦胧月光,她慢慢翻开记账本。
从第一条“10月霜降”开始,每一条都无一不在回放着,这一年来她和傅知浔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也是在纪录着,她是如何一点点爱上他的。
可是怎么办。
她失去了他的信任。
他这样一个不轻易再相信任何人的男人,以后再也不会再相信自己了。
他们之间,随着那纸协议被撕碎,也跟着走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