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债(67)
“火锅。”傅知浔回答。
然后转身走回砧板前,开始准备蘸料。
童姩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灶台的射灯正着从上方落下,莫名显得他身上带着几分孤独。
她忽然想起电话里的那道声音:
“我是最懂我弟弟的人,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童姩不太明白,作为傅知浔同父异母的哥哥,为何会与她说这番话?
——傅知蘅为何想要见她呢?
火锅端上桌,两人隔着餐桌面对面坐着,往锅里放了些肉和菜,静等锅底沸腾。
小姑娘罕见地有点安静,傅知浔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眉眼盯着火锅,轻抿着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童姩。”
傅知浔的声音打断了童姩的思绪,猜出她心中疑虑:“今天傅渊去学校找你了?”
童姩怔愣,略有些吃惊:“你知道?”
锅中汤底冒了起来,傅知浔持着汤勺为两人的蘸料加汤。
他不置可否,只淡色道:“无论他与你说了什么,都不必在意,更不用深思。”
换言之——
无聊之人不必理会。
“……”
童姩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只是她心中真正困惑的,却不止如此。
窗外再次飘零雪花,比前两日的雪粒要密集些。今年的雪来得早,寒意也蹿得更盛,屋内仿真炉噼里啪啦燃烧着,为屋内的空间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暖气。
童姩往落地窗外看了看,神情若有所思,忽而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呀,今年就快结束了。”
还记得去年的冬天,童挽阳和温虞来京江市陪她到冬至结束后,才回去栾城。那时还是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她和温虞也还在童挽阳的保护下,没有经历过什么忧虑地生活着。
然而,仿佛转瞬即逝,一切物是人非。
傅知浔已经进入入食阶段,没有接话。
童姩看了看他,拿起筷子入锅捻出一片嫩笋放进蘸料:“你今年跨年打算怎么过?”
“不过。”
言简意赅的回答,倒也不令童姩感到意外。于是顺势问道:“你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吗?”
其实与傅渊见面后,下午童姩回想起傅知浔在栾城待过的那两年,即便当时她只有八岁,却仍能从他的沉默寡言中,捕捉到浓厚的忧伤。
那种忧伤透着新鲜的纯粹的悲痛,而不是如今这般,经过时间洗涤后,沉淀为被掩藏在岁月中的故事。
从那时,童姩就没听傅知浔提起过他的家人。
她总看到他是一个人。
乃至傅渊,是她目前为止唯一见过的傅家人。
听闻她看似随意的疑问,傅知浔的眉心微紧,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碗中的一片绿叶菜放入嘴中
细嚼慢咽吞下后,扯过一张纸擦嘴。
“傅渊与你提及了傅知蘅?”
童姩怔了下,没想到傅知浔这般直截了当,她也就只好坦白:“是的。”
傅知浔神色严肃看着她,语色认真地叮嘱:“童姩,我家的事很复杂,你不必掺和,更不用将他们放在心上。”
“可是……”
“没有可是。”傅知浔难得强硬地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后,手指抚到腹部上方。
他咬了咬牙,沉声说:“总之,离他远一点。”
这个“他”。
不知是指傅渊,还是傅知蘅。
童姩没来得及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她敏锐地察觉到傅知浔又胃疼了。
她赶紧问道:“我拿药给你吃。”
她匆匆跑向客厅,打开药箱,正好放置在面前的第一盒药就是胃部镇定的。
“吃几颗?”她问道。
“三颗。”
童姩手心抓着药回来,倒了杯温水递给傅知浔服下。
然后将他搀扶至沙发上坐着。
“雪茄要吗?”她又问道。
“嗯。”
童姩点燃了一支雪茄送至傅知浔嘴里,随后极为自然地曲身跪在他面前,
手掌摸到他疼的地方,轻柔地按揉着。
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会吃着吃着就痛呢?你这个胃病好奇怪哦,国内治不好的话,要不要去国外看看呀?”
傅知浔眸色深沉,雪茄的熏香将他眼底染得黝黑。胃病的抽痛阵阵,而她的手掌正替他慢慢抚平。
他忽而想起那夜金港市,她随意的一句承诺——
“以后你胃疼的时候,我都会在。”
来自躯体的僵硬一点点松懈,他沉调说道:“不用。”
童姩仰眸看向他。
傅知浔凝视她明媚的眼睛,嗓音低荡:“你在就好。”
单单四个字,像声声重锤击在童姩心灵,心脏忽而一颤,便泛起层层涟漪。
她与他对视着,从那深潭一般的眼眸中,她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光影,且唯有她的影子。可若是再往深处去探,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似他眼中的她,也只是浮于表面。
“傅知浔。”
她忍不住唤了一声:“我还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傅知浔神色微动,眉宇间掩藏着麻木的隐忍。他声音很低,温和地应着:“问。”
童姩抿了抿嘴,略带一丝茫然:“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在那纸协议打破了原本叔侄关系的禁锢后,童姩回想起两年前酒后的吻,以及如今重逢再见后,傅知浔为数不多的表达。
她不可能蠢到毫无察觉——
关于他的喜欢。
可是,偏偏每次在她努力靠近时,他又将她推开。
隐忍、克制到好像他们的关系,脱离了那份协议存在的意义,明明应该是“各取所需”,结果到目前,她反而看不清他到底所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