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债(75)
那日,是耀森集团内部近五十年来,历经最大一次动荡的前夕。傅知浔回家时,本应该在安可疗养院接受治疗的杨姝,竟出现在他住所门口。
傅知浔回国后,暗地里去安可疗养院探视过她两次,一次躲在树后,一次躲在墙后,两人并没有碰面。
所以杨姝应该不知道他回国了,更何况是住所地址,她出现在这里并不合理。
很显然,是有人煞费苦心送她来这里的。
多年过去,如今的杨姝已瘦若皮包骨,肤色苍白如雪。
但即便精神状态不佳,却还是特意化了淡妆,穿了件显得有气色的粉色裙子。
她手里拎着两袋菜,朝着傅知浔扬了扬,温柔地漾起笑容:“小浔,妈妈好久没为你做饭了,可以让妈妈为你做一顿吗?”
傅知浔恨她,有时甚至觉得恨到了骨子里。
他会在想起杨姝时,暗自咬牙切齿,也会在与傅知蘅的斗争中,反复想不明白她当初为何会出轨,更无法原谅,她在傅烨死后,犹如缩头乌龟般躲了起来……
但真正面对她时,他却还是无法拒绝她。
他默许杨姝走进了屋,走进了他毫无烟火气的厨房,不一会儿,便从里面飘出熟悉的饭菜香气。
这顿饭并不算好吃,却都是杨姝以前屡败屡战的痕迹,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无比思念的味道。
所以他才吃了两口,拿起勺子低头喝汤时,就忍不住哭了。
杨姝也哭了。
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捂着脸不停道歉,请求他原谅自己。
说着说着,一口鲜血突然从她口中喷出来,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错乱之间,他很快也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开始剧烈地扭在一起,血腥味蹿上来,嘴角抑制不住淌出鲜红的液体。
他才想明白,这才是杨姝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她想带他一起走,从这个充满恩怨的世间,将所有痛苦留下,带他一起前往那个无知无觉的天地。
傅知浔倒在她身旁,看着她慢慢闭眼。
他冷笑起来,想着这身体发肤的恩情,在这一刻是否都还清了?
死便死吧。
如果她觉得活着是痛苦的,陪同她一同死去又有何妨?
反正这条命,也是她给的……
然而——
杨姝的确死了,他却被抢救了过来。
自此后,他便留下了胃痛的后遗症。
故事到这里,童姩有些听不明白了。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倚靠在床头,她躺在他怀中,手掌在他的胃部安抚着,耳边听着他的心跳声,提出自己的疑问:“可是,你们兄弟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吗?傅知蘅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他控制了你母亲,如何控制的?他有什么魔法吗?居然能让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还有还有,那个出轨对象后来又去哪了?”
床头灯光照亮傅知浔的部分身体,脸上的神色也半是明亮半是晦暗。
这么多个问题,他只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
深呼吸后,原本麻木的情绪再次有了波动,眼底寒意渐渐浮上来:“那天晚上,是他让我带刚做了搭桥手术的父亲去酒店,然后撞见了我母亲出轨的场景……”
清晰记得,那天是个明媚的日头。
傅知浔在房间里抱着吉他坐在地板上,正在研究一首新曲子,傅知蘅推门走进来,询问他在做什么。
“哥!”傅知浔高兴地招呼他进来:“你来得正好,上次你教我弹的这首曲子,我刚刚试了试,总觉得第二段不够流畅。你再示范一遍给我看。”
傅知蘅应声坐在身旁,接过吉他弹了起来,充满节奏的音乐自指尖呤唱,每个音符都仿佛是刻在曲谱上的标准位置,几乎毫无破绽。
结束时,手指帅气地拨弄着琴弦,“当”一声落了尾音。
“我再试试!”傅知浔觉得自己看懂了,兴奋地抢过吉他继续练。
傅知蘅盘腿坐着,手掌托着下颌看着他,笑叹了句:“十五岁的年纪真好,什么事都不用想,无忧无虑的。”
傅知浔低头调试着琴弦,漫不经心地说:“有爸妈,有你,我还需要想什么吗?”
“……”
未见傅知蘅接话,傅知浔抬眸看向他,敏锐地察觉到平日里春风得意的哥哥,今日似乎多了几分深沉。
他关心问道:“哥,集团工作不顺心吗?”
傅知蘅笑了笑:“还好,一切尽在掌握中。”
“每次问你集团的情况,你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过我知道,哪有这么轻松。”傅知浔松弛感十足地叹了声:“幸好你是继承大统的人,我这辈子都不用去操心集团和傅家的事。”
傅知蘅微笑,拍拍手起身站起来:“那就请你在生活里,给我搭把手吧。”
傅知浔立马拍着胸膛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父亲刚出院,我在酒店订了间房间,想为他庆祝一番。”傅知蘅一如往常,如沐春风的语调和神情:“这是房卡,今天晚上你负责把爸爸带过去。”
傅知浔接过房卡,正反两面看了看:“没问题!”
傅知蘅定的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分为上下两楼,因为空间宽敞,酒店也主打宴会布置,许多家庭聚会或小型宴会都会选择在这家酒店办理。
傅知浔与傅烨出门时,天边闪过几个响雷,天色立马黑压压地覆下,狂风暴雨接踵袭来,模糊了车厢内的视线,途中还遭遇堵车与事故。
傅烨的身体尚且未完全恢复,精神有些萎靡,摊在座位上休憩。